夕陽西下,走在放學的路上,大街上人來人往。
“哎,要買報紙嗎?”一個老奶奶背着一個藍色的大布包,拿着一疊不知是什麼時候的報紙,蹣跚地逆行在擁擠的人流中,一個個地詢問街上匆忙走過的行人。
“不要!”行人拒絕着避開,甚至不願搭理她。可她彷彿沒有看到別人的白眼,嫌棄的神情,沒有聽到那些壓低了聲音的竊竊私語,依舊拿着報紙問每一個從她身邊走過的行人,“要買報紙嗎?”
轉眼她已走到了我的身旁:“小妹妹,要不要買份報紙啊?”
她灰白的頭髮亂蓬蓬的一團頂在頭上,身上的大衣打了好幾個補丁,滿是各種污澤,已分不清楚原來的顏色,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奇怪氣味,混夾着油墨,令人不由得掩鼻而過,一雙眼睛混沌,直直地盯着我,又彷彿是在透過我看着我的身後,她用地方腔音十分重的普通話帶着一絲乞求的語氣詢問着我:“買份報紙吧?”
掃了眼那雙黝黑而又粗糙的手中拿着的幾份報紙,破破舊舊,沾滿了灰塵,怕是幾天幾月也賣不出去幾份吧!
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屏住了呼吸,輕咳一聲,擺擺手,不願多說一句便繞過她,快步離開這塊被污染了的空氣。
走到了公交車站台,原本還萬里無雲的天卻突然漏了似的下個不停,綿延的雨絲落在眼鏡上立刻就模糊了一片,不過我可沒有賞雨作詩的閑志雅興,只是縮在站台里盼望着車快來,雨快停。
“買報紙嗎?晚報要嗎?”蒼老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回頭一看,又是那個老奶奶,連傘都沒有撐,站在雨中,向紛紛避開的行人賣報紙。
我和別人一樣往旁邊站了站,在心裡默默念叨着:“快走開,快走開。”沒有了屋檐的遮蔽,雨很快就大濕了半邊身子,寒意刺骨。
“小妹妹,要買報紙嗎?”她又走到我的身邊,第二次問我,她用手抹着臉上的雨水,身上和報紙濕了不少。我別過臉避開她的視線看向旁邊。
她卻低頭,粗粗的布滿裂紋的手指笨拙地解開身後的大包,開始翻找着什麼,隨着這個動作那一大疊的報紙也淋上了雨,散發著陣舊的氣息。她一邊翻騰一邊口齒不清地自言自語着:“唔……這麼大的雨……着涼了可不好……”
我愣愣地看着她彎着腰折騰,難不成,她是要找傘給我?隨即又抹去了這個可笑的念頭,怎麼會呢?車站這麼多人都沒有人願和我這個陌生人共打一把傘,她又怎麼會有傘自已不打,卻讓給我呢?
沒有想到的是,她翻了半天居然真的翻出了一把黑色的摺疊傘,抖了抖灰,撐了好幾下才打開,斷了幾根傘骨,扭曲破舊的不成樣,她卻遞給我認真地說:“喏,好好打着……”轉身背起了大布包又走向了別的行人。
看着那個身影上落下了一個個雨點,我沒有多想趕了上去:“老奶奶,你打吧!我的車快來了。”
她笑着接過,收起了傘,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似是因為我的拒絕而有些許難過。
漸漸的,雨小了很多,我上了車,站在動蕩的車廂里凝望着那個背着一大袋子報紙的身影,或許她的家中有貧病交加不能自理的親人等着她賣報紙的這點錢來養活,或許,她只是想再自已風燭殘年之際多為民眾做點什麼,或許她被兒女拋棄,只能靠這麼點微薄的收入來糊口苟活,又或許……
但她的周圍滿是拒絕和嫌棄,沒有一個人願意向她伸出援手。
蒼蒼兩鬢經過時間的風化已然花白,飽經滄桑的身體也被歲月壓彎了腰,一雙粗糙而又黝黑的手卻向我這個毫無瓜葛的陌生人遞來一柄破舊的傘,叮嚀我不能着涼,它也許遮不住風雨,卻象徵著這個社會上少有的溫情。
我突然好後悔,後悔自已拒絕了她的好意,後悔沒有多買幾份報紙,後悔自已心底曾經的那一絲嫌棄。
當溫暖的春風吹拂不到你,當太陽的光芒照耀不到你,當全世界都遺棄了你,你是否還有勇氣懷着一顆感恩的心去愛?
那個貧困蒼老的老奶奶在那個寒冷的雨天,用她那顆淳樸善良的心溫暖了我,給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
上海楊浦區上海市建設初級中學初二:張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