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是一個很信命的人,她常說:“算命先生說了,我這一輩子都是在為家庭忙碌,脾氣好,得老人喜愛、兒女孝順,福氣也好!”,所以我母親臉上總是掛着順天命的平和笑容,快樂地為我們營造着一個溫暖的家。
小時侯,家裡很窮,爸爸在一個很偏遠的林場工作,一般要一個多月才回來一次,按理說我的童年記憶應該多少有一些苦澀,但是沒有,反而我覺得童年無憂無慮、悠然自得,這是因為我的媽媽!在我兒時的眼裡,她無所不能,總讓我們充滿希望和快樂。她會象變戲法一樣,給我們做出很多好吃的東西。有時明明看見家裡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了,但只要媽媽一回來,就肯定有得吃,有時是南瓜花,有時是紅苕餅,有時還是老鼠肉呢!現在說吃老鼠肉是非常噁心的事情,然而在我們那裡,山上的老鼠卻是難得的野味。媽媽教會我的幾個哥哥做老鼠夾,在夾上放一個紅苕,然後過幾天去看,就會有饞嘴的老鼠被夾住了,哥哥們就興高采烈地把它拿回家。隔上一陣,我們便有熏鼠肉吃啦,肉很瘦很緊實,蒸起來香噴噴的,特別饞人!媽媽還很會講故事,總是帶着我們幾個娃娃邊做農活邊聊天。記憶里最溫馨的時刻就是我們全家晚上一起掰玉米子:大家面前都放一個筐,筐里放些玉米,然後媽媽就一邊講故事一邊比賽誰掰的多,我們就邊聽邊使勁地掰,有手掰的,有腳蹭的,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就到深夜了,誰都不覺得累,還都嚷着讓媽媽說是自己掰的最多,而且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那時侯是沒有燈的,記憶里總是有很亮的月亮伴着我們那些時光!當然,媽媽也有很心煩的時候,那就是我們幾兄妹的成長都不是那麼順暢。我二哥在幾歲的時候,把腿給摔斷了,這可急壞了我媽媽,到處打聽,聽說巴溝鎮有一個治骨傷的醫生很好,但那時我們家和那裡還沒通車,於是我媽媽就背着我二哥走着去。走了半天多,才走到了那個醫院。現在媽媽看着我二哥輕鬆地跑來跑去,總是很欣慰地說:總算沒給他留下一個殘疾啊!我三哥呢,也有一回足實讓我媽操心了一把,他得了小兒肺炎,到區醫院看時,區醫院稱:必須馬上住院,不能等了!當時,奶奶掌管經濟大權,奶奶說:“把孩子背回家,等大家商量一下吧!”,我媽媽只好跟在後面準備回家,但走到半路,媽媽終於忍不住掉頭背着三哥往醫院跑。媽媽後來說,那時她身上只有5元錢,那天她到醫院就苦求醫生,醫生心好,終於住上了院,三哥也在住院后的第二天終於很清醒地叫了她一聲“媽媽”,媽媽說自己的心才“噔”一下着了地!而我呢,就更別提有多讓人費心了。總是莫名其妙地發燒,而且一發燒多是39度以上,還常常來幾個昏迷不醒,所以記憶里有很多次趴在媽媽的後背上去看醫生,有時是早晨,有時是下午,但最多的卻是半夜。我們家在丘陵上,全是崎嶇的山路,沒有電筒,加上信命的媽媽肯定也是信有鬼的,所以當時要背着我,一個人在或明或滅的火把中走完那些山路,還要克服半夜叫醒醫生的尷尬,想來是多麼難呀!
一轉眼,就到了我們讀書的時候,我媽媽的身影也更加忙碌了。我大哥讀六年級的時候,我們幾兄妹全都進學校了,於是開學的日子成了我媽媽最擔心最焦慮的日子,要交四個娃兒的學費啊!那些年,總要到很晚很晚的時候,才能等到媽媽回來吃晚飯,吃完飯又要等很久才是睡覺的時候。臨睡的時候,媽媽總會讓我幫她捶捶背,而我呢,總是無法遏制我的困意,不一會兒就緊閉着眼,手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然後媽媽就會說:“快睡吧,明天還得讀書”,而我也就呼呼地入睡了。年少沒心沒肺的我啊,不知道媽媽當時有多累!後來我們三兄妹讀初中了,接着是二哥去當兵,三哥進廠里當學徒了,再后我讀高中。村裡人總是對媽媽說:“你那麼多兒子,為什麼自己還要那麼累呢?”,還說:“一個女兒,讀那麼多書幹嘛,學費那麼貴,還不是什麼好學校!”而我媽媽總是在這些閑話中獨自忙着,直到我考上大學,村裡人才又開始對我媽刮目相看,恭喜我媽有福氣了!然而只有我知道我媽媽的擔子有多重,其時爸爸也下崗了,每年我的學費、生活費使一向大方的她越變越摳,整整五年,媽媽從來沒送過我多遠,更沒到我大學去過一次,因為她要節約錢,而我心裡也深深知道她有多想陪我一起去去真正的大學,特別是自己女兒讀過的大學!
工作了,媽媽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但她還是停不下來。假期里盼來了老二盼老三、老四,盼到一起了,總是大肆採購,做了一大桌子我們喜歡的菜,如果有誰吃的不多,就要有一連串的問題:不好吃嗎?不舒服嗎?想吃啥呀?於是每次回家我們都要撐得飽飽的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回家陪媽媽時,不經意間發現媽媽的頭上已經華髮早生,而逛街的時候,如果不挽着她,不走多遠,她就落在後面了,而公交車上也有禮貌的年輕人起來為她讓坐了,這一切都讓我心酸,什麼時候起,我媽媽竟然已經是一個老人了?! 而我什麼時候能夠為媽媽做得更多一些呢?
現在兒女都成家了,媽媽說自己已經算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了,慈祥滿足的笑便常常堆到眉梢,我心裡便想:也許媽媽真的象算命先生說的“是一個有福氣的人”吧!她那麼善良、那麼慈愛,為我們付出了那麼多,太該有福氣啊!祝願她吧,我的媽媽,健康長壽,福氣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