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隨着微風向西逝去,我騎着車向東前行。看着光在身體慢慢蛻落的背影,心也不免有些凄涼。昏暗中的光堅決如鐵,心有種被灼傷的感覺。黃昏是晝夜的換接,傍晚是月牙的交替。黑暗在逐漸籠罩着一切,遠處的山,近處的水,蒼茫的心。家家戶戶的燈光已在暮色中閃耀,那份期待也在逐漸的升華。
母親總喜歡在暮色中守侯着我的出現,無論是怎樣的風雨交加。她說她很幸福,因為可以感到黃昏的地平線映射出的光芒,正在照亮她心中的希望。我知道她不幸福,因為我知道她那條受過傷的腿,很難支撐着她頂住刺骨的風和冰涼的雨。所以每次看到我家樓下那個傾斜的背影或者我家窗口那個飄着幾縷銀髮的腦袋,我的心裡就好難受。
我曾經勸說過她,讓她不用在樓下傻傻的等我,她說,那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看到太陽落山我還沒回來,她就好緊張。沒辦法,我只有一放學就急忙的回家,來盡量減少母親在寒風中瑟縮的時間。
在學校,我幾乎是一個被遺忘的人,沒有人會為我牽腸掛肚,也沒有人會因我的出現而高興些什麼。只有母親,看到我平安的回來,雙腳安穩的站在地面,雙手牢牢的扶着車把,她就會從心中感到快樂,那一刻我也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或許是填平了母親的期待,也或許是打開了自己的快樂。母親會接過我沉重的書包,陪着我一起走到車棚放車子,路上也會問我一些關於學校的事,黃昏中的意境很適合互相有深厚感情的人散步,因為在共同面對黑暗與困苦的時候才能明白什麼叫愛。只是母親凌亂的腳步與這美好的意境很不相稱,或許是書包太過沉重,母親有些搖晃,雙手上的青筋明顯可見,牙齒略微輕咬着嘴唇,幾縷白法在額前搖曳,與這蒼茫的夜色顯得格格不入。多少次我都想從母親手中接過這沉重的包,但母親都拒絕了,還主動岔開話題,聊聊今天的天氣或者新聞,來掩飾她的沉重。放好車子,我主動接過母親手中的包,然後跑到傳達室去拿好今天的報紙,陪着母親一起回家。我家住在3樓,對於我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但對於母親卻並非那麼容易,她都要把右腳先放上台階,然後用力拉着扶手,再把受傷的右腿挪上去。每次看到這些,心都很黯然。
母親說她很幸福,可以每天看到這落日的美景,我說我很幸福,可以肩負這樣沉重的期待。
直到有天母親因生病沒有在樓下接我,站在寒風中的我覺得黃昏沒有了往日的美麗,那時才明白,原來母親是最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