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我翻開一本書,一片已經乾枯的鈴鐺花悄悄滑落,這是……
我又回到了那個夏天,那個搖曳着鈴鐺草的夏天。
那是我祖母的家,在記憶中,那裡永遠那麼安靜,永遠那麼和藹,還有一片鈴鐺草的海。
鈴鐺草,一種綠色的植物,它的葉子會捲曲成一個“拱”,當風從中穿過的時候,會發像鈴鐺碰撞的聲音。我和黑丫,赤着腳,朝那一片鈴鐺草海撲去,鼻息間,是酸酸澀澀的鈴鐺草味道,四周簇擁着的是繁密的鈴鐺草,我們頭對着頭,安靜地看着頭頂上的那片藍天,還有一朵一朵的浮雲。我笑着說:“天上的雲好像一張舒服的沙發床啊!”黑妞不知道什麼是沙發床,她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忽地說:“好像是你吃的棉花糖。”又似乎是她自己的喃喃自語。我不滿意這個答案,一板一眼地說:“它只是沙發床,不是棉花糖!”黑妞說:“不都一樣嗎?它還像城裡頭才有的冰棍、雪糕……”我不想再反駁她,或許是我自己知道我太死板,可能是我讀出黑妞眼神里對棉花糖、冰棍、雪糕的嚮往吧!黑妞笑起來,兩瓣兔牙似的門牙嵌在紅紅的嘴唇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於是,我叫她“兔妞”,黑妞並不生氣,反而很高興。我們在那憧憬着希望的鈴鐺草海洋中盡情地追逐,像兩隻無憂無慮的蝴蝶。可是,為什麼這鈴鐺草綠得那麼哀婉。哀婉?是的,充滿着哀婉的綠……
鈴鐺花,是鈴鐺草開的花,在每年夏季開花,花期很短暫,只有一天的時間。它是一種白色的花,花冠小巧而美麗,在微風中輕快地舞着。黑妞來找我,因為鈴鐺花在今明兩天開,錯過了就沒有機會了。那時候,天上已經懸着了一弓弦月,月光撒在近處丁冬流淌的小溪上,還有遠處巍峨沉靜的山,這個世界被銀色的光輝覆蓋著。我和她肩並着肩看着月亮從松梢升到天河,四周安謐極了,只有風中此起彼伏的鈴鐺草涌動的聲音,我希望能夠得到一朵鈴鐺花,因為以後我來的機會很少。可是,那似有若無的花在那茂密的鈴鐺草中若隱若現,可望不可既。黑妞搖搖頭說“花沒有開盛,我們找不到的!”我很失望,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說:“沒關係,我們以後再找,但是,明天我回家了,見你的時間或許更短,不過我們可以許一個願。”“什麼願?”黑妞很好奇……“我,小L和她,黑妞,永遠是好朋友,”“我,黑妞和她,小L,永遠是好朋友,”“希望鈴鐺花女神做證。”“希望鈴鐺花女神做證。”黑妞和我認真地念了一遍,那一望無際的綠為什麼卻那麼悲傷。悲傷?是的,瀰漫著悲傷的綠……
第二天,我坐上了返程的汽車,車子快要啟動了,我留戀地望里望那個草天相接的地方,希望看到一個人的身影——真的!遠遠的,一個奔跑着的人!但是,他是黑妞她爸,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給你,孩子!黑妞昨晚悄悄去鈴鐺草地里找鈴鐺花,摔坑裡了,她非要俺給你這朵花……”“轟……”車啟動了,連我說話的時間也沒有,就開出了好遠,手中的鈴鐺花,依舊那麼鮮艷和耀眼……
我從回憶中蘇醒,拾起鈴鐺花,四周彷彿又充斥着那酸酸澀澀的味道,眼前是如潮的鈴鐺草,在天際下,見證着兩個女孩純潔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