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鳳凰的時候，夜色已深。路燈下的街道人跡寥少，雨後的空氣里充滿了濕漉的味道。古城的青石板路隱沒在幽深的黑暗裡，兩旁的店面基本已經關閉，只有一兩戶人家的窗戶偶爾透出叱白或者昏黃的燈光。間或還有一兩聲的犬吠。
這樣的安寧。這樣的寂靜。讓人恍惚間以為穿越了時空來到了某個朝代的某個夜晚。
不過順着岔道走到江邊，卻彷彿來到另一個世界。
沱江兩岸的建築，燈火通明。對岸的酒吧鼓樂震天。七彩的霓虹燈與緩緩流淌的江水交相輝映。江邊有很多的婦女和孩子，手中托着整盤的蓮花燈，不住兜售。相傳有情人只要在沱江邊點燃蓮花燈，讓它隨江水順流而下，便能獲得希求的地久天長。
有個孩子，年齡幼小，面容可愛，一路對我緊緊相隨。稚嫩的聲音中甚至帶有一絲懇求的味道。我心中不忍，於是買了下來。拿在手中卻不知如何是好。對於愛情，我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念想和希冀。猶如過江時會把手交在另一個人的手中，然而得到的只是平衡，而不是溫暖。
彼時的我正站在江中的石墩上眩暈。流光溢彩的江面上我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身邊人聲喧嘩，我的心情卻突然如此寂寥。彷彿天地之間只剩自己一人，閉上眼睛，耳邊竟然是風聲呼嘯。
還是這樣無助。還是這樣孤單。還是一個人。
一直，一個人。
也只能面對着倒影，對自己，寂寞的笑笑。
到達對岸，隨便挑了間酒吧坐下。鳳凰的酒吧，雖然風格各有不同，但都相對狹窄，簡陋。由於臨江，可以看到對面此起彼伏的建築輪廓，還有江面上星星點點的蓮花燈。窗戶全部為上懸開啟，空氣很清新，所以即使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里，仍有心曠神怡的自在。同行的團隊情緒異常高漲，大有一醉方休的的氣勢。酒吧中的我，向來放肆，歡快的笑顏中總是帶着一絲桀驁不羈。同行有屬於乖乖牌的女孩，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滿詫異。是的，她們所見過的我，總是溫和的，謙讓的，活潑的，快樂的。她們沒見過我的冷峻，驕傲，決絕和難過。更不會看到此刻我的歡顏之下，心中始終起伏不定的憂傷。
次日。陰天。
我終於在白天見到了古城的面貌，不禁泛起了深深失望。鳳凰的古街，基本和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古鎮沒什麼兩樣。街道兩旁店面林立，充斥着所謂的民族特色的物品。一路上會遇到很多人過來問要不要坐船游沱江。或者照相。見不到手工藝品的製作，也見不到穿着苗服的阿妹和阿哥。沒有古樸的寨子，也沒有湘西的神秘傳說。甚至江邊的吊腳樓，據說都是近代的建築。
我曾一度失神，忘記自己是身在何處。
想象中的鳳凰，最好有雨。有烙着歷史印痕的古老街道和建築，平淡而居的苗家民族。有美麗的苗家姑娘和俊朗的苗家小伙。以及臉上帶着歲月痕迹的大娘。做飯，繡花，雕刻，和定時的集市。有遺世獨立的寧靜和滄桑。走累了，可以找個小茶館坐下來，喝一杯茶，聽窗外的雨。閉上眼睛，心神安寧。
能夠讓人在雋永的回憶中，想起如煙往事。雲淡風輕的微笑。
可是現在，現在我只能獨自站在江邊，對着千年不息的沱江水，靜靜的燃一根煙。
由於行程安排，傍晚十分我們啟程前往張家界的機場。盤山公路的山谷中，有層層疊疊的梯田。大片大片金黃的油菜花，在灰色的天空下兀自盛放。嫩綠的樹林下，掩映着苗寨灰黑的屋瓦，淳樸沉靜。我知道，這會是旅途中最精彩的地方。只是，我無緣接近。
夜色漸濃，遠處連綿的大山，此起彼伏，濃濃淡淡直至天邊。它們從古到今的屹立着，沉默的守護着這個歷史悠遠的民族。寬闊的沱江，在灰暗的夜色中蜿蜒向前，繼續承載着苗寨的古老傳說。
或許，每個人都同一個地方的感受都不一樣。或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宿命中的天堂。只是，我還沒有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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