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褪去了以往應時應景的慵懶和不情願,直直不妥協的射過窗子,照在教室,一向屬於我的位子上。光線很強,但時而黯淡,只需從手背上游移滑過的感覺,就可以證實自己的判斷。雖然看上去尚顯不遺餘力,但仍舊能看出其中微微的力不從心。只是此時卻也恰到好處,如舒緩有度的呼吸,不急促,也不擁塞,沒有苛求,錯落有序,淡淡的任然意味。
隨着陽光位置的偏移,筆記本的下端也漸漸浸染的一如雪白。島城的春日天氣如人的品性,多面、多變卻難以捉摸,可以說今天這樣的天氣實屬難得,而於課程堆砌的繁忙和壓抑里,擇出時間,偷得片刻安閑,也恰似一種奢侈的享受。生命的呼吸,有時我也在想,是不是就是現在?一如驕陽斜窗,隨性洒脫,安然穩定,每一刻不逾矩守着規矩,卻仍未曾落得窠臼,因之飽受爭議和批駁。思緒此刻,越飛越遠,衝破漂浮遊離的表象,直抵生命內核的探尋。只是我怕想的過多,確實,是怕想的過多,一旦深入便不可遏抑的抖落出舊時的傷感、中傷,糾葛,些許迷離,些許焦灼,幾多牽絆,幾多惦念。明知道不敢去觸碰,於是思路也便自然的繞開而行。這樣便會在當下與過去之間,勃然豎起一堵牆。過去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繞口令式的簡單語言,想來卻也是意味深長。
回神注目,第一時間便感覺到手背的微微炙熱,柔軟、溫潔卻又輕重適中,對於中午此時此刻的安閑靜謐氛圍的點染,可以說是恰如其分。
教室里,越來越多的人走進又走出,坐定又離身。一片空曠寂然,漸漸的讓喧鬧和嬉笑代替。偶爾批量複製的塑料材質水杯飛身砸到地板的聲音,不遠同學毫無避嫌的高聲長談,密友私交間的耳語切切,剎那間打亂了思緒,與這奢侈的休閑時間顯得如此格格不入。於是,清而不冷、哀而不傷、急而不烈、樂而不歡、甘而不膩的準則在此時一齊湧上來。終是寬心,不究。
熟悉筆體,悠悠字跡,從筆端滑落,任然隨性,不拘不束,未加雕飾便急於入世登堂,第一時間的展示自己。擁有橫排格子的薄紙,於嬌陽的寵幸包裹下,橫心壯着勇氣,抖落一身的潮濕和沉寂,換上雪白新裝,剎那間搖身一變成一位開朗的小姑娘。一招一式的舞姿,清新、乾脆、卻未失優雅和從容,一如均勻灑落、隨意鋪陳的陽光,更似伴着音樂無遮無羞的盡興附和的表演。而那是雪開才能持有的魅力。
摸着泛白的紙箋,多了幾分爽朗清脆,心緒也隨之而昂揚激越。只是苦了眼睛,視線長時間膠着在雪白的光線里,添了幾分暈眩迷離。只是幸之又幸,於別人排隊打飯的空當里,偷來半刻心閑,神遊寸步,思繞半山,所想所念,盡陳於此。
凝神之際,有股聲音不合時宜的登肩穿耳,我想,是時候去吃飯了。因為我怕我究竟是管不住自己的肚子的嘶啞的呼喊了。
於是,收回餘思,住腕抬首,此時悄聽人靜,也便置筆不續。
——正午記於窗前,此時陽光似雪,心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