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米七的個子,雖然算不上偉岸,但是生就了一副登山的身板。我的好友中有一個語文老師叫吳國威,他說:“南方人,到了星斗山,才知道什麼叫松濤陣陣。”還聽說有人出了個上聯,“星斗山上觀星斗,上星斗,下星斗,星星相印”——據說至今還沒人對出下聯……
於是十八號,帶了小女,老婆,約了連襟,大姐,還有媳婦的大哥以及大哥八歲的兒子,去看看娘親。到了家,吃了飯。在清風中過了一夜,整個地補齊了夏日炎炎中欠下的覺。
第二天,在叔丈人家吃早飯,正宗的臘肉,足足塞了兩大碗,腮幫鼓鼓的,嘴角流着油。飯後,想去山上走走。這附近最有名的就是位於三縣場的星斗山了。
先乘車過了茶塘村的蛤蟆塘,微風吹拂,溫度表從31陡降到28,整整三度!下車看到三縣場水庫蕩漾着碧波,水面上還有竹筏,還看見魚兒吐的氣泡,水中有山的倒影,山把水圍在中央,山中有水,水中有山,路邊的樹上有兩個人象鴛鴦一樣對坐着。三位女同胞似乎已找到心目中的勝境,不再往山上走。
在管理處看到了護林員老宋,他是我十多年前駐村時的好友。他介紹說,星斗山自然保護區成立於1981年,與時同時還設立了“星斗山植物資源保護管理處”,負責研究生態系統發展規律、保護繁衍珍稀樹種。重點保護植物佔全國、全省該類植物的比例為:一級佔全國的37。5%,全省的100%;二級佔全國的7%,全省的52。6%;三級佔全國的4。4%,全省的47。4%。星斗山地處我國西南高山向東南低山、丘陵過渡的第二和第三階梯地帶,在第四紀冰川時期,受冰川影響很小,許多古老稀有植物被保存下來。並由於優越的氣候條件和複雜多樣的自然地貌,使該山植物得以聚集和分化演替。不僅具有古、老、稀的特徵,而且具有東西南北中各帶相互滲透的過渡特點。
很可惜老宋因為工作的關係不能當我們的導遊。於是我們三個大男人和八歲大的小男孩飲了幾口清泉,找了稱手的木棍作拐杖,一溜小跑地鑽進了草徑,草莖上還有露珠,枝葉間漏下的太陽光照得它像發光的寶石。
上山的路很陡,和前面走的人要保持五米左右的距離,以免前面的人踩到鬆動的泥塊和石塊滑落下來砸到自己。
上山的路很滑,即使是穿着防滑的解放鞋,踩到青苔上,圓木上,青草上,還有光石板上,都有可能摔跟頭。我拄着這根樺樹拐杖,基本上可以稱作朽木。突發奇想,金石家說“朽木不可雕也”。然,朽木作拐杖,也算盡了它最後的功用了。
上山的路很窄,有的地方只能側着身子才能過去,有的地方要扒開樹葉、藤蘿、枯枝、還有衰草才能前行。
眼前儼然植物的王國,叫得出名的,叫不名出的,有珍貴樹種禿杉、珙桐、銀杏、鍾萼木、利川銀鵲等等。珍貴花卉植物有蘭草、凌霄花、各色杜鵑、湖北白花木等沿途皆是。我還看見了天麻、北三七、扣子七、頭頂一顆珠、七葉一枝花等數十種名貴中草藥材。
眼前儼然動物的王國,有兩句詩云:“林靜蟬愈燥,鳥鳴山更幽。”有幾種鳥叫聲,宛轉優美,聽起來非常悅耳,有幾隻鳥兒就在我們的前方,又跳又飛,好象在迎接我們進山,也可能在給其他的主人報信。當地人說這山上有鳥類20餘種,蛇類10餘種,還有鷹、猴、豹等等。
林子里的空氣清新可人,沁人心脾。由於走得急,渾身的汗水不斷地浸出來,濕透了衣服和頭髮,匯成河一樣往下流淌,“揮汗如雨”這種感覺算是體會到了。
正發困的時候,見面前橫卧着幾根枯木,有樺樹,有松樹,還有杉樹,放眼望去,受災的面積有十好幾畝。不朽的枯枝好象訴說著2008年那個難忘的春天……在那個春天,利川城區居家住戶的水管爆裂了40%,有意思的是,自來水廠的技術員說水網改造的管子可以管50年,就在這個春天爆裂了;也是在這個春天,很多扛過了49年寒冷的老人再也沒有醒來,歸入了塵土;也是在這個春天,要回家過年的上百萬的遊子被困在了廣東省到湖南省的交通動脈上,快餐面變成了15元一盒;江西高壓電塔倒了,恩施輸出的電流只能在恩施境內打圈圈,但鶴峰成卻了無電的孤島,修線路、送飲水的人和車輛忙了兩個月;菜園的綠色沒了,白菜二三塊錢才能買到一斤,芫荽十多塊錢一斤,被凍的土豆悲傷地流着生命的體液;當然值班的同志在辦公室過了年……
雪松那枯枝上有幾粒嫩芽,枝條先向下曲着,又倔強地向上昂起頭,頂着一絲絲翠綠,那翠綠上似乎有一粒晶瑩剔透的水珠,讓人看着越發模糊起來,原來我是被它感動了,那粒水珠是從我的眼角浸出來的,逐漸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感慨生命的頑強和高貴,讚歎生命力的柔韌,難道你沒有看到嗎,即使身子被拌住了,它的頭卻始終指向太陽?
向上攀登的腳步不能停,身子直立變成了前傾,鬆軟的枯草沒住了鞋,我發現,哪怕已是氣喘吁吁,此時的心境是非常的清醒。我記起恩師曾智品老師說:累了,降低身體的重心可以節省能量。學化學的時候,我們都知道,能量越低的物質越穩定。我突然想到,人類的感情不也是如此嗎?熱烈如火的愛情,能將人所有的熱情全部激發,但是也很容易崩潰,一點小誤會足以讓兩個生死相許的人形同陌路。純潔美好的友情,可以讓我們擁有心靈相交的溫暖,不過一旦出現危及自己的變故,友誼必將被無情或無奈所拋棄。而通常我們很少花時間去關心去呵護的親情,卻是自然界能量最低的物質,它的牢不可摧不能用語言去描述,只能用生命去捍衛。
爬上一個平台,大抵就是三邑寺舊址了。據說該寺建於明天啟年間,古詩云:“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在空空如也的林間,彷彿有木魚聲不絕,用“唵、噤、咪、噼、唧、吧、呀、喑、吪、啶”十聲與天籟共鳴,換取宇宙能量,這就是關於真氣(元氣)的傳說吧?
突然山頂上面有吆喝聲,我們好象聽到衝鋒號吹響了的,鼓足了勁,憋着一口氣向上衝去。山脊的路越來越窄,路邊的小草被人們上山下山的腳步劃出了一條溝,好象理髮師設計的中分的髮型,山頂上風很大,背上汗濕的衣服沾在身上漸漸有了涼意。
山頂上被建設者劈成一塊平地,平地上建有一座鐵塔,有20多米高,分三層,第一層用於瀏覽者環顧整個山系。二層用於遠望,觀看(防)火點(線)。三層上裝有電子眼,用於人眼所不及的偵察等。放眼望去,該山山體呈西北向東南傾斜,山形如弓背,山脊似刀梁。在利川境內,山上有十條大溝呈扇骨形展開,彙集於芭蕉溪內。山麓有三條小河蜿蜒奔流,清澈的潺潺山泉似乎透着甘甜的味兒。
平地上立着一塊碑,上書“星斗山1751。3”幾個紅色的大字,這應該是主峰海拔了,傳說主峰隔天宮極近,常有神仙摘星辰當燈,來往於星斗山與天宮之間,故名星斗山。
在這裡,不知是山增加了我的身高,還是我成了山的海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