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半日
《 農民日報 》( 2014年06月13日 08 版)
□程國宏
若能偷得浮生半日閑,一定要進山、近水、盡情。
3月的杭州,衣履輕鬆,腳步輕快。杭州的可愛不因她是一座現代化的都市,而在於她將好山好水盡納懷中。西湖依着青山,群山傍着秀水。沿湖北岸西行右轉,踏入棲霞嶺的古道。相傳舊時嶺上多桃花,春日裡猶如滿嶺彩霞。而今嶺上皆綠,斑駁的石階,不經意地引人進山、引人向上、引人入勝。
山裡清幽,遊人寥寥,空氣的味道有些甜潤,呼吸間把五臟六腑都按摩得很舒服;依然有居民在山裡生活,小院里涼曬着他們柴米油鹽的平凡日子;山道旁一棵古老的銀杏樹下,幾位長者啜着清茶聊着天,笑聲陣陣,爽朗得像飛鳥振翅。
古道不長也不險,黃賓虹故居、岳王廟、紫雲勝境,都是風景里的風景。一路走來,像走進3D電影,不時有花仙樹仙松鼠仙友好的笑臉閃過眼前。過了紫雲勝境,右手邊一小片茶園,整齊的茶樹儼然小家碧玉,款款地招呼着你,茶芽兒如唇,彷彿在逗趣兒:“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看着那欲滴的嫩綠,真想親手採茶嘗鮮兒,只是距清明將半月有餘,終不忍傷了這嫩嫩的茶情。
前面不遠,路東側有一泉,名白沙泉。山石堆疊圍攏着一方寒潭,石上苔痕淺綠,潭清見底,看不到泉眼噴吐,想來是匯石縫之流聚成。水面靜靜地浮着幾片樹葉,顯得有些落寞,並不能領略《小石潭記》中魚可百許,若空游無依,似與游者相樂的樂趣。記載說杭州眾泉中,白沙泉和虎跑泉的水是可以直接飲用的。想當年,白居易和蘇東坡恐怕都曾用白沙泉水烹茶品茗,興許也“鬥茶詩百篇”。
自白沙泉向東,先上葛嶺,再下到山腰,遇抱朴道院,相傳是晉代葛洪煉丹處。抱朴,道教中取保守本真之意,所謂“人行道歸朴”。冥冥中,我們行走在“道”上,卻又似乎與“道”擦肩而過。
暮色初顯,來到保俶塔下。這千年的寶塔,獨立寶石山,無論晴雨,從湖對岸望過來,保俶塔永遠深情地回眸於你,晴時妖嬈,雨中朦朧。順時針逆時針各瞻仰一周下來,暮色已四合,無奈地錯過了杭州十八景之一的“寶石流霞”,頗有些遺憾。
有所失,必有所得。燈光點亮了寶石山,竟覓得比寶石流霞更珍貴的“純真年代書吧”。看到一位中年女子靜坐進餐,我斷定她就是書吧的主人朱錦繡。多年前,我在報道中認識了她,她的丈夫是浙江文學院原院長盛子潮。莫言曾有對聯“看山攬錦繡,望湖問子潮”送給夫婦倆。後來發生的事我不了解,冒然相問,才知朱錦繡患癌后,離開教師崗位開了書吧。原為走後能讓愛人有一個找得到她的地方,盛子潮用唯一的房子抵押為愛妻圓夢。不料,這生命的禮物竟然擊鼓傳花,最終成了她追思丈夫、望湖問子潮的地方。朱錦繡將這裡經營成了杭州的文化名片、西湖邊的文化客廳。書吧時常有作家光顧,月月都有文化之花盛開。
書吧里的曠世絕戀,已成為西湖畔又一個美麗的傳說。
我們握手而別,朱錦繡將記錄2013的《純真年代》簽名送給我。我收下了這位純真女子的友誼。我祝福她,也祝福天下的愛情都永葆純真。
背起行囊進山。智者說,旅遊不僅是走出去,更是把迷失的自我找回來;哪怕流浪遠方,夢中也會有棵橄欖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