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年多前的事情了。那年末，為辭舊迎春，醫院要舉辦一場時裝表演及文藝演出。當時作為醫院文體骨幹的我，積極組織和參與活動。回到家，翻箱倒櫃，把自己認為時尚漂亮的衣服都拿出來比試。還四處奔波到同事家裡借衣服。
我記得是供應室的護士長，借給我一件黑色金絲絨的旗袍，那是她在蘇州買回來的。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對着鏡子照個沒完。哇！連我自己都難以相信，這件旗袍是那麼的可體，那麼的漂亮，簡直就像專門給我量身定做似的。黑色金絲絨的面料，做工考究，左胸和右下擺還分別綉着白色的纏枝花。穿在身上讓人顯得雍榮華貴，氣質高雅。我從小到大，大大咧咧，不修邊幅，喜歡體育運動，整天是一身運動衣。這次試穿旗袍，我忽然發現我還挺適合穿旗袍，原來也有淑女的本色。
正式演出那天，當我高盤髮髻，身着旗袍，雙耳佩戴金色長鏈耳環，手拿絹扇出現在舞台上時，大家驚喜地看到了我淑女的一面。落落大方，嫵媚動人。我們的演出博得了觀眾陣陣掌聲。演出結束后，護士長拉住我的手說：趙大夫，真是太漂亮啦！這樣吧，這件旗袍我也沒有機會穿，我就折價賣給你吧。我聽了十分高興，連說太好啦，謝謝!當我興緻勃勃地回到家和老公商量此事時，一向節儉樸素的老公堅決反對我買這件旗袍。理由是旗袍穿的機會太少，又要花180元錢。這在當時可不算是小數目啊，我們的工資一個月才70多元。我考慮再三，最後還是忍痛割愛，把那件黑色的金絲絨旗袍還給了護士長。
時間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但那件旗袍卻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里。後來，偶爾逛商店時老公會提議，不管價格多貴要給我買一件旗袍，我都淡淡地笑着回絕了。我知道，在那件事情上老公一直很內疚，他說他要以那件旗袍為主題給我畫一張油畫。我也知道，我們如今不差錢。但我更知道，現在的我，無論在年齡上還是體型上都不是二十多前的我了，我不想毀掉當年我身穿那件旗袍時定格在心靈深處的美好記憶，更不想打碎那個從我少女時代就開始編織的夢中的霓裳……
早些時，曾讀過一篇關於我們這一代的女人與服裝的文章，對作者的觀點深有同感。作者說，女人不同的人生階段，對服裝的渴望和需求有所不同。童年，小女孩喜歡拿着姐姐或媽媽的衣服在鏡子前左右比劃，但永遠也得不到，輪到自己的衣服大部分是舊衣服改制的。青春期，女孩子有着苗條的身段，柔嫩的肌膚，隨便一件衣服穿上就很漂亮。但是特殊的時代背景和經濟水平的制約，使她們不能如願以償。人到中年，改革開放了，事業有成了，經濟寬裕了，孩子也大了，沒有太多的家務纏身了；她們可以盡情地隨心所欲地用時裝裝扮自己時候，卻發現身體已在不經意間發福了。許多衣服穿在身上不像以前那麼得體漂亮了，好多衣服甚至都穿不上了。唉！時裝對於女人一生來說永遠是一個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