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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不良嗜好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一)

  雖然我自詡“煙民”,但認可的人不多,因為在“量”上一直沒有突破,既不正宗也不正統,有“水貨”之嫌。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我“癮君子”已做了十五年,儘管小打小敲的只做零售,畢竟源遠流長有了傳統,欲抹殺我的貢獻也的確講不過。戰績儘管不算輝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吭吭咳咳的能堅持下來多少是個奇迹。交個朋友,能延續十五年的情誼,感情深淺自不必說了,更遑論我那麼戀舊。

  若說一見鍾情,我總不信那種偶然。第一次接觸煙草,不是一般的排斥,簡直就是痛恨了。那不僅破壞了我“好孩子”的形象,還差點貼上了“壞孩子”的標籤兒。

  波瀾不驚的三年師範眼見着結束,我也算修的功德圓滿,等着回家給下一代垂範。可如果你的生活過於平淡,老天爺便會加一點作料豐富你的回憶。那麼多人萍水相逢,聚散就這麼匆匆,不枉度了五顏六色的青春么?畢業了,分離了,總有幾個多愁善感的想挽留住美麗的時光,總有幾個年少痴狂的留下了難以縫合的傷口。兄弟幾個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漫步校后一大片梨園之中,說著,笑着,唱着,儘力的發泄着,順着心的呢喃着夢話,受過屈的輕吐着苦水,撞了腰的漫流着眼淚。最後不知誰從口袋了掏出了一包“KENT”,一人一隻,抽過的沒抽過的沒有誰推辭。大家一邊往回走,一邊鬼火般明滅着各自的心情。正沉默無語間遇上了校保衛科巡夜的,於是被抓個現行。第二天班會上哥幾個垂頭喪氣的檢討保證反思,我也終於鑄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大錯。當那麼多驚異的目光投向我,我哪裡還有吹煙的瀟洒,眼珠里冒出的都是無辜。自此,我內心抵觸這東西,覺得它同邪惡聯繫在一起。

  但是,我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家裡的灰牆上貼着的五彩繽紛的香煙盒紙片,不知道是母親以此美化居室遮擋灰塵還是父親展覽戰果炫耀戰功,那些花花綠綠的顏色不時地吸引着我的目光。父親算個老煙民,從兩分錢一包抽到五塊錢一包,從貧窮抽到溫飽,把六十年的歷史抽到累累的皺紋深處,從沒有間斷過。這種執着我沒法理解,只在他耕作的間隙點燃煙火時,我才會發現他的臉上片刻的安寧。

  或許我也是為了尋找那片刻的安寧吧,在我接受普九資料整理迎接國家驗收的工作時,瑣碎而枯燥的工作終於讓我抵擋不住折磨,開始尋找嗆人淚下的荼毒。那真不是一種好滋味,但卻可以讓人忘記手裡的忙亂心靈的重壓。久而久之,變成了不良習慣,以至於現在竟然得依靠它來尋找生活的靈感。

  時至今日,九年義務教育已經普及到西部偏遠地區,我也被普及為半個煙民,大恩不言謝,只是我受之有愧。所以在以後的道路上我盡量在保質的情況下提高消費的量,爭取在取得正式煙民的資格后安排戒煙事宜。

  (二)

  小的時候,父母喜歡拿身邊的人給我做榜樣,正面的反面的都有,啟蒙了我好人壞人的區別。說實話,大字不識幾個的父母找不來高尚得不要自己自私得忘記別人的典型來教育子女,只能就地取材,大約的讓我分清是非善惡。

  鄰居劉叔就是我的一個最早的教材。

  劉叔屬於赤貧的一類,當然我們也好不到哪裡去,都是吃完了這頓必須考慮下一頓着落的主兒。但苦日子終究有個盡頭,不然大家可勁兒的熬還有什麼意思呢。農民的春天到來的時候,勤勞終於有了回報,大家的飯碗終於飽滿起來,日子也越來越像日子。

  劉叔不懶,就是有點爛,嗜酒如命。年輕時家境不好,三十歲時靠妹妹換親娶了媳婦。媳婦小他十四歲,一塊生活着有些滑稽。那時我們不大懂事,對此也沒覺得有啥不妥。幸福不期而至的時候,劉叔每到傍晚(可能一年四季都這樣)就會坐在門前就着花生米或者自製的小菜喝幾盅,何處興緻時用筷子敲着碟子唱幾句廬劇,怨怨艾艾的讓人生着閑愁。遇着酒席,好酒好菜的,他一定灌醉自己,幾次跌坐在桌子下竟沒覺得出醜。記得有一次是隆冬,在妹夫家喝高了,躺在路邊的水溝里人事不知,要不是遇着好心人,命早就交給閻羅王了。最讓我受不了的是,醉酒了他還鬧夜,他能把本就凄絕的廬劇小調兒吼得讓人毛骨悚然,住在一牆之隔的我耳朵受盡了折磨。

  這樣一個爛人自然成了反面教材,拿他說事兒的已不僅僅是本村的人,四鄉八鄰的一到酒桌上就佐着他的故事下酒。我也覺得酒這東西除了傷肝還會亂性,不然怎麼讓人這麼缺乏自知呢!於是自然敬而遠之。場面上,無論好酒劣酒我一直堅持少喝或者不喝,並且盡量躲着這樣的場合,能閃就閃,能溜則溜,所以就根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獨個兒怡然的自斟自飲。

  要說我也不是一個受不了酒的人,年輕時也偶然瘋狂過一兩回,半斤八兩竟然也扛得過去,率性得很豪氣。讀武俠小說時,對那些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江湖兒女很是欽佩,只恨自己過於計較小氣了。至於像李白斗酒詩百篇張旭醉酒揮毫神的故事更讓我無地自容,覺得我這一輩子絕對做不了藝術的行當,底氣不足呀!

  我從事的本就個清冷的職業,很少有人拿你當回事兒,因此就很少有飯局。也不是沒有湊熱鬧的機會,只是我喜歡安靜,大多時候我寧願坐着椅子發獃或者瞅着天空遐想也不願被吆五喝六逼丟了魂魄。禁酒令下的時候,我坦然得很,好像跟我不搭邊。

  可生活實在太富於戲劇性,當我在炒好兩個菜后終於想到了酒時,吃驚不小。從避之唯恐不及到主動修好兩情相悅,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惑之年,我開始糊塗了。

  給自己怎樣一個解釋呢?逃得了宴席上的三請四邀卻逃不了自家日子的慢火煎熬,是需要心靈的安慰還是需要身體的麻醉?我對酒真的沒有特別的興趣,所以我寧可躲在家裡一個人品着低檔酒的苦澀也不願圍坐在應酬的席上捏着鼻子消化優質酒的醇香。

  難道哥喝的不是酒,是隔壁劉叔難以排遣的生活的焦慮和寂寞?生活挺滑稽,不是么?

  (三)

  內向外向不太容易區別,大多是自定義,特別是在成年後。小孩子家家的我們容易定性,少言寡語的,臉紅怕羞的,喜歡獨自待着害怕出門見人的,都可以用內向解釋。等到我們長大成人,學了些生活法則稍懂得些世故人情,就難免圓滑顧不上那張臉是紅還是綠了。當生活推擠着你往前走,大多數人恪守不了什麼,所以認不清自己的人就越來越多。但是人是有本性的,而且性格的形成與其生活環境與常接觸的人有很大關係,特別是家庭環境。

  我的父母是最本分的農民,對土地情深意重。他們只在自己的黑土地里播種着淳樸、勤勞和善良,所以從來收穫不了野心和狂妄。一輩子彎着腰的人是不願抬頭看天的,無論陽光熾烈還是風雨如磐,他們都無暇顧及,從麥地里抽出腳再趟入污濁泥濘的水田,從稻穀堆撤出手再挽起黃牛的韁繩扶犁曳耙,目光總離不開地面。天有多高地有多闊是個大概念,與父母的理想不合軌。莊稼束縛住手腳,傳統束縛住心靈,於是我的童年便只在幾條田埂和一片打穀場上散開來,漸漸的茁壯了小農意識。

  我每天見着父母勞碌的身影,聽着父母的長吁短嘆,也學會了默默地承受。一邊承受着父母望子成龍的期望,一邊承受着艱苦生活的打磨,久而久之,說的少了做的多了,物質的少了精神的多了。

  生活一直打不開缺口,交流的願望日漸枯竭,真到鬱悶的不得了的時候,就到藍天下綠水邊放放風,看看遍地的糧食聽聽漫野的蟲鳴尋找慰藉。沒有誰想封鎖自己,我們只是被吵得無法藏身不得已學會了金鐘罩鐵布衫。

  我一直為自己的不入群覺得自卑,總覺得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去路,多麼美好的世界就這樣成了別人的,實在委屈。然而進得去別人的世界就真的能走出自己的世界么?規避如果是一種求生的本能,那麼自己快樂的活着不就是最大的收穫?誰會給你帶來快樂,其他人會給你正確的答案嗎?

  記得小時候曾經為了逃避家裡來客的靜肅的氣氛,來不及奪門而走結果翻牆而逃躲在玩伴兒家裡下泥棋忘了回家吃飯的情形,真是將內向的性格張揚到了極致。難道那時我就奠定了今生不堪煩擾的基調?

  慶幸的是我終於沒變成啞巴自閉狂,我找了個必須說話必須和人打交道的職業,不得不站在台上宣布一個人的世界終究孤單。慶幸的是我終於等到了一個必須靠說話表明心跡靠關係站穩腳跟的時代,我敞開懷抱,一邊洗腦革心,一邊掏腸晾肺。當我再說自己內向時,有幾個人便笑起來,大有嘲諷我矯情的意思。

  可是,我還是避免不了時常走入困境,因為別人對自己的傷害也因為無意傷害了別人。當我再也找不着第三條路的時候,我只有將父母留給我看地走路留天晾背的傳統發揚光大了。身邊有人路好走身旁有樹好乘涼是留給骯髒的歷史的,守着一副硬骨頭支撐着自己站直就行了。多一點自己的時間總比胡亂的攪活了別人的時間要讓人心安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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