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在修什麼管道,揭下來的地磚雜亂地堆放在路邊,一位老人在那慢慢地撿拾着。看不太准年齡,但顫顫巍巍的,想必怎麼也得六七十歲了吧。這些地磚基本上是被廢棄的,誰撿了就歸誰所有的,可以拿來賣錢,也可以拿來鋪自家院子裡面的地。看着老人緩慢的動作,我轉移了視線,我想他是不需要這樣的注視的。
想起了在藤訊上看到的一則新聞:65歲老人懸空12米高西安城牆除草。真實的人物,清晰的頭像。我不知道作者發這樣的新聞是何用意,卻能想到新聞之後老人會收穫什麼:其一,有關部門出面,同情老人,指責教育用人單位,然後送老人回家。其二,被老人的孩子或熟人看到,憐憫老人,勸其放棄工作。其三,於老人沒有任何影響,依舊這樣工作着。在旁人看來,前兩條應該是比較好的結局,但相信於老人而言最後一條才是他想要的。一個花甲老人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他能出來工作,只能說明他需要這份工作。但由於那位作者的一個“注意”,老人的生活很可能被打亂。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在潛意思里忽略別人的需求,讓自己同情心泛濫,卻從不想自己的同情心於別人而言有何意義?就像這位老人,能給他同情的人,無論怎樣的出發點都是讓他失去工作的人 ,這是老人想要的嗎?
在城市裡面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衣衫破舊,年齡偏高,運氣好的話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多數是與他們年齡不相符的工作),運氣不好的話,就常常出現在垃圾堆旁,或是跟在你的身後怯怯的問一句:你手裡的瓶子還要嗎?雖然工作沒有貴賤之分,但尊嚴卻有高低之別,你能保證在看他們時眼光沒有異樣嗎?或許你會說:即使我有異樣的眼光,那也只是同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在靠自己的能力、自己的雙手掙錢,他有着和你一樣的尊嚴、和你一樣的人格,你憑什麼同情他?你的同情意味着什麼?你的同情又能給他帶來什麼?
曾經我也認為有一顆同情心是一種美德,常常對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報以同情的心態,然而得到的回饋多是一些淡漠,直到有一次我在街上閑逛,一位老人在身後問我:“閨女,你的瓶子還要嗎?”因為不曾注意而意外,我倉促地把手裡的半瓶水灌進肚裡,帶着歉意的微笑把瓶子遞給了老人。老人接過瓶子質樸地笑着說:“好閨女!”滿臉的感激。我想他感激的不是那個瓶子,而是我沒來得及出現的同情的表情,或者是我的微笑讓他感覺到了尊重。無論什麼原因,這種質樸的笑容在我同情心泛濫時是很少得到的,原來他們需要的不是同情!於是我又想起了一些畫面:某人向不如自己的人伸出援手,雖然並無惡意,但那種高高在上的同情的表情卻讓被幫助之人不知所措:想要感激,卻又無處安放自己的自尊。原來同情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做的。
有了這點意識,我開始審視自己的同情心:它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又想表達怎樣的心理呢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優越感。我的同情心是基於優於別人而生的,這是有悖於同情這個詞的本真意義的。真正的同情是指對他人的苦難、不幸產生關懷、理解的情感反應,無關乎被同情人的強弱及貧富。弄明白了這點,我再不敢輕易的表達自己所謂的“同情”,若我不能感同身受的伸以援手,我就告訴自己:他們有着和你一樣的尊嚴,平等的人格,所以請尊重他們,請不要對他們表現出同情。
一個社會 的文明程度取決於對待弱勢群體的態度,若一個社會對待弱勢群體只有居高臨下的“同情”,那麼這個社會是沒有什麼可言說的文明的。雖然人有三六九等之分,人格卻都相同,只有人人都被尊重,才是一個文明的社會。所以當你想要同情某人時,請問一下自己,是真正的同情?還是僅僅只是施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