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南邊的朋友說,木棉花開,滿樹嫣紅。
這才細數時日,原來已是人間三月天。
移目窗外,搜尋,依然不見芳蹤——也許是寒冬的不肯離去,春天的腳步總是姍姍來遲。
對於蝸居於北方的我來說,南國的煙花三月,有着太多幻夢。
千年江南,煙雨朦朧。暖水細柳,一湖碧翠,浮萍三兩點,綠意盎然。
木筏緩緩搖擺,泛開一春的漣漪。長堤外,芳菲浮暗香,一抹桃花紅。
夢裡江南,詩一般的委婉。和風如縈煙般的裊娜,細雨如戀人般的繾綣。
雨巷裡,緩緩移動着一把油紙傘,蛩音輕叩着青石板……
但這樣的春天,至今也無緣邂逅。
想一想,也不知該不該有些許的悵惘。
依然穿上一件御風的棉衣,出門去探尋春的消息。
北方的春天,常常陰風怒號,捲起漫天塵沙,人在路上行走都很費力氣。
依然很冷,但沒有風。天灰濛濛的,不見太陽。
看不到飛鳥,燕子還要等一些時候才能歸來。
極目遠望,迷濛里,田野依舊是死寂沉沉,遠岳依然是淺灰色的凋敝。
一條小河,倒是蜿蜒明亮,在這暗澀里跳動着一曲歡快的樂章。
遠遠地,有一排茁壯的楊樹映入眼帘,枝頭似有綠意萌動。
這稍稍萌動的綠意,須仔細辨認,於是我站定那裡,就這樣遠遠地望着。
我知道,這一點點春的訊息,只能遠觀,待要我走近時,便不會發見它。
正沉思間,几絲涼意滑落面頰。抬頭望天,哦,一場經年守候的春雨翩然而至了!
陰雲早已經流離了整個天空,遠近氤氳在霧靄之中。
開始時,細雨淅淅疏疏的飄落,以至於我沒能及時的發現她。
漸漸地,密密的,斜斜的,掛成了眼前這懵懂迷茫春愁里的雨簾。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我忽然感覺到,這春雨的到來,分明是春的幽怨——我不該誤會她,她其實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開始自責,不該這樣的淺薄。
人常常會違背自己的承諾,但這季節的更迭卻從未違約。絕不會依個人的好惡早來或遲歸。
該她來時,她就在這裡了。她已經在催動萬物復生。
細雨打濕了我的衣衫,皮膚感覺到它的寒意。雨滴浸漬了髮鬢,迷離了眼前的世界。
但我仍然守候在這春雨里。心裡有一波一波的熱流涌動。
我知道,就在這春雨里,路邊的丁香舒展起枝條,河岸的葦草吮吸着甘霖,遠山上的樹木掛上了絨蕾,土裡的種子已經萌芽……
生命就在這春雨里孕育着。
我想,此時的江南,已是奼紫嫣紅,娉婷如少女。但我們的春天才剛剛開始,宛若襁褓,充滿了成長的希冀與渴望。
江南終究是夢裡水鄉,這北國的春雨才應是我年年的守望。
2011年4月21日(農曆三月十八日)午夜
(備註:我不知道林徽因所說的人間四月天所指的是農曆還是公曆,但北方的公曆四月仍然是滿目蕭條,只有到了農曆的四月份,才春意濃濃;所以我以為她所指的應該是農曆的四月天——只有那時,無論江南北國,皆是生機斐然。僅為臆斷,未作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