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和從前一樣
文/仙島石
無數的日子如飛馳的列車兩旁的景物，一路迅速地後退着，來不及看仔細，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燈光一路灑來，依然如十多年前那些孤獨寂寞的夜晚，鋪開紙，執起筆，亦或半躺在床上，翻開一本近乎破爛的書。寒風在屋外肆虐着，光禿禿的梧桐樹枝幹觸碰着瘋子一般的風，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呻吟。有許多冷的空氣在風的淫威助長下鑽過牆上的裂縫，冰凍着我的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和臉，讓我不得不隔一小會兒就把手伸進被窩裡去暖和一下，或者喝上幾口那杯濃濃的廉價綠茶。
粗糙的夜晚，因為有了一盞相伴多年的孤燈，因為有了一些從不厭倦的書，便細緻了些，溫柔了些，漫長了些。
直到今天，我的夜晚仍然一無二致，有變化的或許僅僅是一點心境。
諸葛亮說過：“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或者已經成為了我的座右銘。一轉眼間，躍過的豈止是十年的寒暑？我仍然是如此的與燈相伴，腳步蹣跚，步履匆匆，浮世凡塵，當年親手書寫的“平淡是真”幾個大字仍然懸挂在心空的上方，熠熠閃亮，經久不息。“常著文章自娛”，或許只是無奈而已，寫一些生活中的事，或詩，或文，讓自己的文字打動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那塊璞玉了，而僅僅是一塊石頭，一塊小小的石頭，遠離了大山，來到了別人的城市，我變失去了靈氣失去了清純，沾染上了浮世的煙塵和污穢。我常常在內心告誡自己：一定要堅持住。我堅持住了，我守住了自己，面對物慾橫流，我掙得了一瓢飲，就已經心滿意足。
知足常樂。我常常這樣奉勸自己。
柳樹在一天之中，葉子都已經黃了，但還不曾落下，它們仍然誰拎着，它們也在堅守，守着一盞路燈，守着一截欄杆，守着一些水紋，守着一些人的目光。這個海濱小城的柳葉是不會輕易落下的，它們要等到新的葉芽從葉莖的底部已經拱出來時，才飄離枝頭。對它們而言，禪讓是最偉大的奉獻，它們每一片都能堅持到這一刻。
因此，它們都在伴着我的孤燈。城市裡的燈光搖曳不定，變幻莫測，只有我的這一盞燈，每天總是如期地點亮，如花約好了季節一樣。然後是呢聲喃語，道聲再見才悄然離去。如一陣風掠過，如一絲雨灑過，倏忽不見了。
但它們彼此已經在心中了。
它們已是心心相印。
從一個夜晚到另一個夜晚，燈光依然，窗外的樹換了模樣，又換了模樣。而屋內的那個人，早已經靜下來了，隨手翻看一本書，讀着，然後睡去。
無數個夜晚重複着，這一個一如昨天那一個。
這夜晚的一盞燈，也會永遠地亮下去。
2007年舊作，2013/8/28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