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老家流行着這麼一種風俗,凡小孩到了一周歲,大人都要為其舉辦一個濃重的儀式,叫“抓周”。儀式是這樣按排的:在一張大桌上,擺上幾樣東西,如鋼筆,剪子,鈔票,雞蛋等。一般由母親抱着孩子去抓這些東西。抓着雞蛋的,白胖,能吃,體格好。抓着剪子的,巧,但做不成大事。女孩抓到剪刀的,是最讓母親開心的事,而男孩就不同了,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以及重男輕女,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呀。拿到筆,不就說明孩子有讀書的命嗎?
我當然記不得當年自己“抓周”的情形了,所知的一切都是後來聽奶奶說的。她嫌我沒出息,就知道吃,伸手就抓雞蛋,儘管沒抓牢,蛋滾了,但也算數。總歸不是讀書的料。所以,我小學四年級以後,家裡人就不想讓我讀下去了。可我從來就不信命運,我一直認為我將來肯定有出息。十歲那年,我學會幽默了,我說:你們不要認為我抓得不好,那可是抓着了乾坤。這番話引起了全村人的笑話,大家笑我不自量力,異想天開。我不管,愣是要念書,而且近乎痴獃。
我們村裡有個與我同年的男孩,是抓着筆的幸運兒,誰都對他抱着很大的期望。開始,他還真的行,但不久這傢伙就掉鏈子了,他總以為命在那裡擺着呢,因而從不把學習當回事,結果初中都沒考上。
人嘴兩塊皮。後來我在部隊當上了軍官,併到大學受到了深造,村裡人的評價一朝就掉了向,說我真的是抓着了乾坤。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心想:我這雙長大了的小手,不正和全國多少雙大手,在共同抓着乾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