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土寸金、高樓林立的城市,有一套帶小院的蝸居,那真是一種奢侈。
也許是“笨手偶得”吧,我的“蝸居”居然有這麼一個小院。小院真的太小,不到50平米,沒有陶淵明“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詩化般的田園美景,卻也曲徑亦通幽,綠葉映斜陽,人居花草處,夜靜月如霜。
說來也是天意。那年買房,我和妻看中一個樓盤,訂房時,三、四、五樓的房子全售完了,只剩下六樓(頂樓)和二樓的房子。考慮到將來接父母來住,太高不方便,我便訂了二樓西邊靠新華書店的那套房,因為我喜歡讀書,也喜歡與書為伴。
交付樓房時,我驚奇地發現:樓梯口離套房大門口居然有四五米的距離,加上寬近十米,而且就是我二樓才有的一個平台空間。原來,平台下面是住戶的車庫,車庫樓頂就是我的小院。
這時,樓上的鄰居陸續下來了,有的說這個小院好打牌(估計是一個牌迷);有的說來客了好在小院擺幾桌酒席(估計家裡親戚多);還有的說好搭建一個涼棚……我拱拱手,打趣地說:“各位高鄰,我這陋室可是你們挑揀不要的哦。呵呵,今有緣相處,往後承蒙各位關照。”說真的,我們這棟樓院,大家相處和諧,還真的是文明樓院呢。
入住后,我把小院看成家的有機組成部分,每天清晨把小院打掃得乾乾淨淨,然後呼吸不含尾氣的新鮮空氣,抬頭仰望深藍的天空,伸伸懶腰,動動筋骨。有時端一把竹椅,泡一杯清茶,拿一本雜誌,沉醉於文字之中;有時鋪三尺毛宣,潑墨揮毫,尋跡王柳,練習書法藝術……就這樣,時間悄然而逝,我好像神遊於天地之間,真是快哉!
還是妻懂得生活,她不知從哪弄來一些花草,知名的和不知名的,竟有十多種之多。我和妻到郊外的菜園地里弄些園土,買些花盆,種上花草,放在小院里。澆水、施肥、除草,花草在妻的精心侍弄下,竟也長的鬱鬱蔥蔥。這些花草,高的如白楊挺立,柔的如細柳扶腰,紅綠相間,參差不齊,在陽光下,在春風裡,葳蕤生輝。從此,小院多了一些綠色,也多了幾分生機。王安石詩曰:“茅檐長掃靜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寫得就是我的小院吧。
第二年初春,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幾枝鵝黃的小花,競吐芬芳,迎春開放。那些小黃花飽吸朝露,在綠色的“瀑布”叢中,分外顯眼。妻告訴我,這是迎春花,春天開放最早的花。哦,我的小院終於迎來春天。自從離開故鄉,來到城市,我還從未如此近距離感受春天,春天,終於駐足在我的門前。接着,花兒像六七十年代趕集似的,次弟開放,熱鬧極了。那是茶花吧,一簇一簇,碩大鮮艷,像一團火,點綴小院;四月杜鵑開了,紫色的花朵,一朵兩朵,靜靜地開,給小院帶來喜悅與歡樂;更有幽蘭梔子,白色小花,楚楚臨風,清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
一天清晨,幾聲嘰嘰喳喳的鳥鳴,驚醒我的睡夢。我來到小院,看到幾隻麻雀在覓食。這些可愛的小精靈,它們時而啄食,時而跳躍,時而從欄杆飛到花叢,時而呼朋引伴,唱着清脆的歌,它們看着我,看到我沒有傷害之意,膽子似乎大起來,放肆地在小院里歡叫。妻和女兒也出來了,我用手示意她們輕些,再輕些,我怕驚動它們。看着看着,我不禁又想起了兒時的故鄉:水村山郭,斜風細雨,春燕銜泥,綠竹吟風,花香鳥語,滿院清香,多麼和諧的世界,和諧就是幸福的源頭吧。
我沉思良久。“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歸來”,花草亦生命,所謂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花開花落,規律所在,何來無奈,這也許是文人多愁善感的心對自然的傷感。我倒覺得,死與生一樣的美,一樣是生命的軌跡,正如莊子所說:能知死才能悟生,淡然死亡才能更好的生活。花落了,還有青青葉,燕歸來,還會東南飛,一切皆因緣啊。居鬧市處尚有一方靜地,於高樓間喜獲一片綠蔭,家雖貧卻藏古今詩書,此乃人生之幸。
有年春節,我曾為陋室擬寫了一幅對聯:
院生幽蘭清香遠
室藏詩書德藝馨
是的,幸福與快樂是精神的世界,與貧窮無關。感知幸福的是心,而不是欲;帶來幸福的是和,而不是爭。
陶淵明在《飲酒》中寫道:“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好一個心遠地自偏,我還想加一句,心靜自然涼,這正如我的小院。
(PS:以後千萬記得在標題欄輸入文章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