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寫中文暢銷書的芬蘭女人
黑龍江高萬紅
——Saku,來自歐洲北部聖誕老人的故鄉。她諳熟英語、德語、法語、芬蘭語、瑞典語五種語言,並粗通漢語。一個習慣了用英語和芬蘭語思考問題的德語和瑞典語教師,卻總想着寫一本中文暢銷書的芬蘭女人。
我是在和SakuKeskiKuha整整一個下午的攀談之後,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感,並在這種情感的滌盪下寫出這篇文章的。
雪花在窗外輕輕飄浮/晚禱的鐘聲悠悠鳴響/屋子已準備好/餐桌上/人擺下了盛筵/只有漫遊者/從幽暗的路上走向大門……
漫遊者靜靜地跨進/痛苦已把門檻化成石頭/在清澄光華的映照中/享用桌上的麵包和美酒。
這是備受德國思想家海德歌爾(Heidegger)推崇的一首詩《冬夜》。幾年前,我是在讀到海德歌爾的一句話之後才熟知他的——“有偉大之思者,必有偉大之迷誤”。當我寫下這篇文章的題目時,恰好也是在冬夜,這個世紀第一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正悠悠地從空中降落,它在多情地吻着這片大地。
Saku是來自歐洲北部芬蘭的獨身女人,在她會講的五六種語言中,德語是她最諳熟的。她是一位文靜而充滿了浪漫氣息且極具歐洲女性活躍性格的人,長長的自然彎曲着的金髮、白色的肌膚,使得眼前的Saku顯出不同於東方女性的另一種氣息。雖然我不知道她名字的含義是什麼,之所以用《冬夜》作為這篇文章的開頭,是覺得Saku作為這個冬夜裡的漫遊者,從幾千公裡外背井離鄉來到中國東北的這座小城,每天孤獨地生活,每天孤獨地做夢,每天孤獨地和身旁的一些人相處,可是她卻能夠時時地感受到來自異域土地上的這份友好。
雪花飄落在窗前,晚禱的鐘聲在遠處陣陣低鳴,漫遊的Saku呢?她正走在冬夜回家的路上,此時常常會有人把她從冬天的寒冷中請進自己的家門。雖然這只是一間極其普通的居室、一張極其簡單的餐桌,可是這份情誼早已將簡陋的居室和餐桌變成了神聖的教堂和聖餐。其實我和Saku這之前並不相熟,能夠走近像Saku這樣的外教,了解她們的所想、所思,是我最近很迫切要做的事。她所任教的是倫敦倫克語言學校在中國的第一所分校,說實話,Saku真是一個語言天才。為我們翻譯的邢爽告訴我,據她所知,Saku會講芬蘭語、瑞典語、英語、法語和德語。Saku是抱着獨身思想的女人,她的這種思想一定是不會被中國人理解的背叛,因為這是對某種秩序的打破。“我是一個好隨處走走的女人!”Saku告訴我,“我只是喜歡與人交流,因為溝通本身就是一種難以述說的幸福。我去過歐洲的很多國家,還到過印度和美國,但無論在那裡,即便到了風景秀麗的地方,你也不會從正在海邊沙灘上曬太陽的人群里找到我,不會從林蔭小徑中悠閑漫步的人影中尋到我,但是你會在當地人聚集的地方看到我,這時我正在和他們進行着思想和感情的溝通。不過,我更熱愛的是工作。半年前,我在芬蘭的一所中學教瑞典語和德語,當我得到通知自己能來中國的時候,我正在準備去美國發展。”Saku用一種很別緻的方式和我敘述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職業,我笑了笑,因為她的方式簡單而直接,用一種排隊的形式進行的——新聞記者、作家、教師,最後是生意人。雖然我不理解她這樣排的原因,可心中還是默默地贊同,因為能熟練操作德語的人,在我看來都是深刻的、睿智的人,Saku必定也不例外。她做過記者,給芬蘭的媒體寫新聞報道,她還寫小說、劇本、散文……談話中,我們不可避免地談起了海德歌爾(Heidegger)、荷爾德林(Holderlin)和里爾克(Lerke)。這三位同樣是用德文寫作的思想家或詩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十分崇高和神聖,我也總是要用敬仰的目光去追隨他們。我告訴Saku,我對文學也是十分執着的,雖然我知道這是“美好而有益之危險,不祥而激烈之危險”(《思的問題》),但是,今天我一旦同文學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就會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有一種孤獨無助的心情生出。
Saku一直想寫一本自傳體小說,講述她在美國、意大利和中國的不同經歷。在美國,她感覺到的是人性冷漠和自私的一面,在意大利她被悠久文化所吸引,現在,她卻深深地被中國幾千年來的燦爛文明所震撼。Saku說她有個心愿,第一本暢銷書要用漢語完成——用這個在她心目中內涵十分豐富的文字吟唱。我們把話題輕鬆地轉到了中國傳統文化上來,Saku說,每當她聽到琵琶流水般的樂聲時,就像在讀一首詩,它們同樣具有很強的張力,詩的語言、音樂的語言彷彿都是天籟之音。是啊,無論是真正的詩人還是音樂人,他們每時每刻都在營造着對現實熟視無睹的棲居環境,這種環境可能在物質世界里,但最主要的還是存在於人的精神世界中,他們把最遙遠的奇迹和夢想帶到了生活的邊緣。
Saku告訴我,她很喜歡中國人傾聽的樣子。她說這個冬天她要在東北的這座小城度過,到時候她會好好欣賞一下冬天的雪景。我告訴她,離我們談話不遠的地方,正在修建一座世界最大的雪城堡,比她老家芬蘭聞名於世的凱米雪城堡還要大很多,那裡將是真正的夢幻世界。聽着我的介紹,Saku有些將信將疑,是啊,很多年來,凱米雪城堡一直讓芬蘭人引以為豪,因為芬蘭人認為凱米雪城堡是他們為世界文化作出最大貢獻的兩件事之一,而另一件就是創造了讓全世界人都感受到了溫暖的聖誕老人。如今,在這座城市裡修建的這座雪城堡從規模到具體創意都將超出凱米雪城堡,也難怪Saku一時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