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到北京拜訪一位老友,正巧趕上人家畢業兩周年舍友聚會。觥籌之際,老友舉起酒杯不禁感慨唏噓,咱哥兒幾個平日里千里相隔,今日難得聚在一處,勸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明朝事。所謂“基友”情深,誠如是也。想來當年都是青澀少年,出語便要“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而今多是四海為家,“為稻粱謀”了。
搬離了宿舍,才覺得它的可愛。那張犧牲掉了我三個茶杯的搖搖晃晃的電腦桌,或許早已被拉到後勤集團重新修整了一番。只有窗外隨風飛揚的楊柳枝,可以作為我和舍友們青春歲月的見證者。依稀記得,我開學時見到的第一位舍友是後來被稱為“排球王子”的小帥哥,別號“小義”。此君愛好排球事業幾乎到了沉迷的地步,頗有點“玩物喪志”的意思。以致畢業后每每聯繫的時候,我都忍不住要問一番其排球事業可曾有了新的發展。開學伊始,小義第一個到宿舍,我是第二個。小義第一次跟我打招呼有點像梁山首領迎接好漢入伙的感覺,莊重而頗有領導范兒,諸如“某某同學,歡迎你到211宿舍,很高興見到你啊”云云。後來才發現,小義同學等到“舍長”來宿舍報道的時候,用的也是同一套說辭。“詩人”是最後到宿舍的,話說此君駕到之時未帶任何行李,敲開門,自顧自地在宿舍轉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聚焦在唯一剩下的床位上,有意味地說了一句:“哎,就這兒吧”,給大家一種莫名之感。後來事實證明,“詩人”總是以比較挑剔的眼光看待問題,他也常調侃自己說這得益於他的老中醫父親教授給他的科學思維。此君常在宿舍給我等號脈,聲言“某某舌紅苔黃,此乃表熱之證也”,硬逼着某某喝了一個多月的小青龍湯,果收奇效。畢業后毅然去了美國,也不知道近況如何。
大概每個大學宿舍都會有一些常規活動,大家會定期聚餐,相約出遊等。印象中大一的時候,我們宿舍曾經有一項“超常規”活動——大半夜的集體K歌。有沒有彈個吉他拉個二胡什麼的就記不得了。特別驚奇的是貌似沒有人制止我們的擾民行為,想來實在是罪過。這項活動最積極的組織者就是小義同學,也就是我的上鋪。我一直覺得小義有領導的潛質。另一個例證就是號召宿舍同仁開展“讀書會”的活動。讀書會議論的主題很多,諸如像“金庸先生的作品人物誰的境界最高妙”之類的討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的主題是“《紅樓夢》中多劣詩”,《紅樓夢》中的詩詞,向來被認為是思想性與藝術性俱高的佳作,可是,他卻指出:它們是“第三流以下的劣詩”,侃侃而談,一座皆驚。不知道當時的讀書會大家是怎麼被“煽動”起來的。有意思的是該活動往往一開始還在一個共同的話語平台上,但是談着談着便由一個小事情漫無邊際的扯將開去。諸如對某位同學進行聲討:某某早先揚言“學業為重,不談戀愛”云云,現在好意思牽着人家姑娘的手如何如何,於是大家又附和一番。
等到臨畢業那會兒,舍友們每天都顯得十分忙碌。到了晚上就寢的時候,大家閑下來躺在床上閑聊,各種“吐槽”。大多時候是一起回顧各自找工作時候的各種奇葩經歷。平日里總表現得很嚴肅的舍長也變得幽默起來,繪聲繪色地講述他遇到的一位難纏的HR。末了學着電影《瘋狂的石頭》中“道哥”的經典台詞來上一句:什麼素質啊?“詩人”在畢業季一直在醞釀著一件“大事”,其將大學期間發表的作品自費裝幀了幾本,留作我們別離的紀念。大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分別做點什麼,而我卻直到搬離了宿舍,才後知後覺的寫下這些文字。
畢業之後,大家只能偶爾聊聊微信,小聚也是十分奢侈的事情。大學宿舍里“隻言片語”的記憶,算是一段年少輕狂的見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