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冬陽,就像一個溫柔的老人,善良而慈祥,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暖呼呼地,十分舒服。更別提陰了多天,今又見了天日,心情有多好了。
我急急忙忙從鄉里趕回來了,就是為了和她下午去晒晒太陽。回城裡的路上,我坐在靠窗戶的座位上,陽光從車窗里射進來,落在我的臉上、身上。我看到有的人拉上窗帘,遮擋住了陽光。但我喜歡這樣,暖呼呼地、暈呼呼地,整個人慵懶散漫地靠在後背上,微微地閉着眼睛,似睡非睡,心猿意馬,簡直就是一種原始版的、不用付費的陽光浴,太奢侈、太享受了。
我一上車,就給她發短信。告訴她我下午兩點左右就到家了,放下行李,梳洗一下,就給她打電話,到老地方去曬太陽。說是去曬太陽,就是想見見面、說說話,是在陽光下的幽會。
入冬之後,我和她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那濱河大道綠化帶里的一個小公園。那兒不是年輕人的樂園,而是老人的樂土。每當下午,太陽和他們一樣,邁着顫顫巍巍地腳步,在南方西行的時候,這些老人們就會一隻手拿個小板凳,一隻手拿個收音機或者mp3什麼地,聽着秦腔,往這個小公園悠悠而來。我倆之所以喜愛這兒,不是我倆老了,可以和他們為伍,而是這兒來的老人,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仔細觀察他們,就會覺得生活真是五彩繽紛,豐富多樣。他們的故事比小年輕更豐滿、更富有內涵。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開幕,還有過程和結尾。
更有趣的是,聽他們閑談。他們有時互相揭對方的短,把對方年輕時做過的那些富有激情和創意,但又下流滑稽的荒唐事,就像講故事一樣說出來。對方也不生氣,甚至還要把當時的細節補充全面,要把說錯的地方糾正過來。他們也講軼事,講歷史,有時爭地面紅耳赤,但從來不生氣。那種和小孩子一樣天真單純,又有一點幼稚可笑的行為,有時讓我倆忍俊不禁。
我倆也發現有幾對老頭老太太,一對兒一對兒地坐在人群稍遠的地方,兩頭相抵,竊竊私語。那是幾對老情人了,年輕時的友誼、愛情、越界和幽會,變成了老來在陽光下的坦然相聚。再也沒有人對他們說三道四,品頭評足、指指點點了。人們在心裡接受了他們,不僅僅是現在的,也是歷史的。我倆曾聽到過一位老人用羨慕的口吻,講過其中一對的故事,說幾十年了,還那麼恩愛。他還無不遺憾地感嘆:“我年輕時太老實了,一個女朋友也沒有膽子找。”我倆聽了相視而笑,那是會心地微笑,自豪得意地微笑。
……
我比原計劃的時間晚了半小時,是因為途中堵車了。但我倆曬太陽的計劃沒有落空,還是去了。她提着一個紙質的手提袋,裡面裝着幾個水果、一杯給我泡好的茶來了。
我心裡充滿了幸福、甜蜜。
太陽照在我倆的身上,感受到了溫暖、愛意、親情和關懷。
這,就是生活,是現在的,也是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