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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美人章台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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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

  生逢亂世痴心不改,但見美人命運多乖,一朝相見何懼生死,情動君王判定終身。請看——

  一、韓翊初識章台柳

  唐玄宗天寶年間,有一個長得嬌艷美麗、聰明飄逸的美女叫柳搖金。柳搖金容顏艷麗,氣質高雅,詩才驕人,性格卻溫婉柔靜,遠近聞名。可是,由於家道中落,父親不慎吃了官司,在苦於無處伸冤的時候,有個叫李宏的官員出面救了她父親。為了感恩,十八歲的柳搖金就嫁給了年齡大她許多的李宏做了愛妾。李宏已經有好幾房夫人,儘管如此,對柳搖金還是恩寵有加。可是,正當妙齡的柳搖金感念着李宏的恩德不假,要讓她滿心歡喜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常常深鎖愁眉,寫一些詩排遣心中的鬱悶。

  寒食節前的一天,長安頗有名氣的才子韓閎來到李宏家裡做客。李宏請韓翊到花園裡去賞花。柳搖金聽說韓翊來到家裡,那顆心就嘣嘣狂跳起來。柳搖金一直很欣賞韓翊,以前韓翊來時,她曾經偷偷看過他幾次,她喜歡他的風流倜儻,喜歡他的俊雅風流,喜歡他的卓然文采,柳搖金常常在夢裡與韓翊約會,相親。但是,她又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經不能有非分之想。然而,一個才情非凡的女子一但對某個男人產生了痴戀,無論她怎麼克制,都會適得其反。因此這次,柳搖金要想法和韓翊正式見見面。

  丫鬟昔憐剛好回來說李宏留韓翊吃飯。柳搖金靈機一動,急忙揮筆疾書,寫下一首詩,讓昔憐拿去請韓翊指教。李宏寵愛柳搖金,自然對她的請求無條件滿足。韓翊一看詩箋上的字就驚呆了。那真是好一手清秀小楷,清秀里還透着點傲骨。再看詩句,忍不住念了出來:

  深院春色不見花,滿頭青絲夕陽斜。

  蒼茫暮色恨紅燭,寒食不見舊時家。

  韓翊念完詩句,扭頭看着李宏,目光是不解的。李修看了看詩句,驚愣住了。這首詩雖然寫的是在寒食節里看不到家的遺憾,實際上寫的是一個女子的愁悶和苦痛。滿院的春色里,卻看不到美麗的花,那是“花”不想讓別人看,或者說別人無法看到。滿頭青絲隨着夕陽,一天天斜墜着,年華老去了。每個夜裡,怕看見紅燭燃起亮光,恨紅燭燃盡了她的青春。而在寒食節里又因看不到自己在過去雙親呵護的家,那種遺憾和愁苦,真是濃了又濃。

  李宏的眼前彷彿看到了柳搖金那張美麗而又愁苦不堪的臉,她這兩年來都是強顏歡笑啊。李宏頓時明白了柳搖金的心意,他有些慍怒,也有些心痛,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昔憐,去請小夫人來。”

  柳搖金是直接來到飯廳的。她的出現,使韓翊驚為天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相信世間有如此美麗高貴,但又一副天然愁態的女子。柳搖金滿臉愧色,羞紅着臉,用團扇遮了半個臉,盈盈拜道:“老爺。”李宏已經將韓翊的事態和柳搖金的羞怯看在眼裡,淡淡道:“君平是我的忘年交,你也不必迴避。坐下吧。”

  柳搖金應了一聲,款款坐下。韓翊還盯着人家看,昔憐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才使他回過神來。李宏讓柳搖金向韓翊敬酒,韓翊手足失措,接酒杯時竟碰到了柳搖金的手,在縮回手的時候,致使柳搖金手也一顫,那杯酒就灑在桌子上。柳搖金張皇地說:“老爺,我……”李宏不怒不惱,說:“你回房去換件衣裳再來吧。”

  柳搖金走後,韓翊不安地說:“老大人,是小生失手,請不要責罰夫人。”李宏呵呵大笑:“君平說哪裡話來,她自從進了我家,一直安居在她的院子里,今天是第一次出來見客,難免緊張,有些失態也是可以理解的。君平,我鎖住了她的花容月貌,是不是很可惜?”韓翊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謙卑地笑了笑。李宏捋着鬍子又說:“君平一定在心裡責怪老夫吧。老夫何德何能,擁有這樣的美人,簡直是糟蹋了她。君平,老夫將她送給你如何?”“老大人說笑了。”

  韓翊以為李宏在開玩笑,儘管他對柳搖金一見鍾情,但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呀。

  柳搖金回到房裡后,也是心如鹿撞,一根情絲被韓翊緊緊纏繞,終於見到了心上人的事實,使她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當天夜裡,李宏來到她房裡,她還是提心弔膽的。她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使得李宏長嘆一聲,喚着她的乳名道:“卉兒,看來你我緣分已盡了。”“老爺?老爺何出此言?”“卉兒,你和君平才是天生的一對呀。我——”

  “老爺!”柳搖金驚叫着跪了下去,“白天的事,是賤妾失態,請老爺重重責罰。”“卉兒言重了。這兩年來,你在我家實在是浪費了青春和美貌,可我竟然沒有察覺,這是我的不是。卉兒,你才二十歲,我還有幾年活頭?我必定要在有生之年為你尋找一個好的歸宿。”

  柳搖金獃獃地看着李宏。李宏又說:“我決定把你送給韓翊,他還沒有娶妻,和你正好年貌相當。他為人忠厚,熱情,對事情有一種執著的信念,年紀輕兼才華橫溢,前途無量啊。你跟了他,我就放心了。”

  “老爺!”柳搖金頓時淚如雨下,拉着李宏泣不成聲了。

  二、戰亂隔開小夫妻

  不久,柳搖金正式嫁給了韓翊。小夫妻如膠似漆,詩詞酬唱,其樂融融。他們還常常去李府看望李宏。柳搖金也習慣被人稱作章台柳。天寶十四年,韓翊中了進士。在等待朝廷委派官職的時候,韓翊想回家省親,由於路途遙遠,加上章台街的家也需要人看護,於是,韓翊獨自回了家鄉。不料,就在這期間,爆發了歷史上有名的“安史之亂”。

  韓翊正要回到長安時,太子李亨派人給他送信,讓他跟隨皇上入蜀。原來,戰亂沒多久,長安和洛陽就先後失守,弄得人心惶惶,人們四處逃難,就連皇帝唐玄宗都倉皇逃往四川。京城裡一片混亂。

  柳搖金望着空蕩蕩的屋子,不知如何是好。韓翊走了,李宏也走了,讓她一個弱女子該怎麼辦呢?外面一片混亂,大家紛紛逃難,能到哪裡去安身?丫頭昔憐問:“小姐,你在城裡是呆不下去了,怎麼辦呢?”柳搖金想了想說:“不如到我的老家去吧,哪裡雖然是鄉下,但一定比在這裡安全。我們慢慢再打聽相公的消息。”

  於是,她們跟着逃難的人群出了長安。在城外的一間破廟裡,柳搖金遇到一夥來歷不明的山賊,他們見到姿色出眾的柳搖金,將她裝進了一隻布袋子。柳搖金連昔憐都來不及喊,就被扛到了一個山頭上。

  山賊的老大看着柳搖金,淫笑道:“好,大爺好些日子沒碰過女人了,今天開開葷。美人,你把大爺服侍好了,大爺還會把你送回去,否則,你這條小命就別想要了。”柳搖金哀哭道:“大爺,我是個落難人,你不該這麼對待我這個苦命人。你們家裡也有姐妹呀——”

  山賊哪裡肯聽她的,不但搶了她所有的首飾,還粗暴地撕扯開她的衣裳。突然,柳搖金藏在貼身褂子里的一隻翠綠色玉鐲滾到了地上。賊老大趕緊抓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這隻玉鐲是韓翊作為定情信物給她的,以後如何向丈夫交代?於是,她苦苦哀求,要老大把手鐲還給她。賊老大看了看她,又看着手鐲說:“大爺本來也不是強盜,也是被這場仗給逼得走投無路才幹上這一行。看你也是個苦命人,好,今天我就不為難你,不過,你這些東西得給我。”

  柳搖金哭得聲嘶力竭也沒用,那幾個人興沖沖地拿着她的鐲子走了,把她扔在不見人煙的山上。

  柳搖金幾天後昏倒在一座寺廟門前。這座寺廟叫法靈寺,離京城很遠了。當方丈問她家在哪裡時,她也不說。從此她把臉抹黑,裝成是個帶髮修行的沙彌,在法靈寺安下了身。

  再說韓翊,當初隨李亨進了四川后,就在馬嵬坡,發生了舉世聞名的唐明皇賜死楊貴妃的事件,接着,太子李亨帶兵去阻擊叛軍安祿山和史思明,韓翊也跟隨李亨的部下大將侯希逸東征西戰。

  在平定“安史之亂”這幾年裡,韓翊無時無刻不想念着柳搖金,睡夢裡,常常被柳搖金的哭聲驚醒。長安的混亂局面,使他真的不敢想柳搖金還好好地呆在家裡等着他。

  有一段時間戰事稍微穩定了些,韓翊向已經做了節度使的侯希逸請假,回到京城章台街家裡,望着滿院凋零的景象,淚水模糊了雙眼。他向鄰居打聽,沒人知道柳搖金。韓翊在京城裡住了幾個月,不得不失望地走了。

  三、命運多乖佳人淚

  身在法靈寺的柳搖金,用泥灰塗臉,以掩蓋她的絕世姿容。起初,寺院里的和尚還沒有認出她來。但是,她那柔媚的身段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為了保護她,方丈一直讓她待在方丈禪房裡隨他打坐。一次,方丈有事下山,柳搖金獨自在在方丈室坐着,很自然地想起了韓翊。

  突然,一個年輕和尚悄悄推開門進來。柳搖金驚了一跳,道:“師兄,有事嗎?”這和尚法名靈通。靈通和尚色迷迷地笑道:“女菩薩,貧僧想死你了,今天方丈不在,你就成全了貧僧吧。”說著,手已經伸到柳搖金臉蛋上。

  柳搖金急忙打開他的手,爬起來怒道:“師兄好不穩重,小僧明明是男子,何來女菩薩。請你趕快出去。”“男子?阿彌陀佛!你是男子我也喜歡。你知道嗎?我想你想得夜夜睡不着覺,今天你要是不慰勞我對你的相思之苦,我會發瘋的。”說著話,一手抓開了柳搖金頭上的僧冒,她那滿頭青絲飄了下來。

  柳搖金羞怒不已,恢復了本聲,怒斥道:“淫賊,虧你還是出家人,竟如此齷齪骯髒。佛主在上,你就不怕褻瀆了佛主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靈通和尚道:“女菩薩,實話告訴你,我本來就是假和尚。要不是我玩弄的女人太多,要躲避官府的追捕,怎麼會躲到法靈寺來。嘿嘿,想不到老天真是照顧我,在這裡給我準備了你這個美人。——你別裝了,我早就偷看過你洗臉,天下少有的美人,哈哈——來吧。”

  靈通和尚撲向柳搖金,柳搖金驚慌躲閃,一邊喊“救命”。“你喊吧,喊吧。你要不喊,你就是我一個人。你如果把那些和尚喊進來了,你就跟妓院的娼妓沒什麼區別了。你別以為這法靈寺里的和尚都是六根清靜的人。”柳搖金知道他的話沒錯,不得不停止呼救。但是,靈通和尚追着她,一副不抓到她誓不罷休的樣子。

  “站住!”柳搖金猛然喝道。靈通和尚一驚。柳搖金突然從袖子里抓出一把匕首對準自己的咽喉道:“你要是敢施暴,我就割喉自盡。”“別,別,別……”“告訴你靈通,我在這裡隱藏,只不過為了等待我的丈夫。如果你膽敢毀了我的清白,我就死在這裡。——快給我滾!”靈通跨上幾步,想奪下她手裡的匕首。柳搖金尖着嗓子吼道:“畜生,滾——”喊着,匕首已經切進了皮肉,剎時鮮血流了出來。

  靈通和尚也怕弄出人命,只得走了。柳搖金等他一走,虛脫地跌坐下去,淚水翻滾而出。方丈回來后得知這個情況,嘆息道:“女施主,看來法靈寺不是你久居之地。你還是趁早離開吧。”“師傅,兵荒馬亂的,小女子能到哪裡去呢?”“老衲聽說節度使侯希逸府中有個姓韓的主薄,不知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去哪裡打聽一下吧。”

  柳搖金別了方丈下了山。但是,她沒走兩天就病倒在一條河邊。當時有個村姑在河邊洗衣服。村姑發現有人暈倒,急忙過來攙扶。一看到柳搖金的臉,頓時驚喜地叫:“小姐。”原來村姑就是丫頭昔憐。昔憐當初和柳搖金失散后,到處找她,後來也是暈倒在這條河邊,被一個老媽媽救了。老媽媽只個孤寡老人,就收昔憐做了女兒。

  柳搖金病勢沉重,根本不能趕路。昔憐決定讓柳搖金留下她家養病,她去找韓翊。柳搖金只得點頭答應。

  再說韓翊,他跟隨的侯希逸部隊討伐叛賊,到處打仗。昔憐費盡周折才找到韓翊。而這時,叛軍大部分已經剿滅,太子李亨已經回京即位,又給侯希逸來了聖旨,要他帶兵去剿滅史思明的殘部。

  就在出發的前一天,昔憐出現在韓翊面前。韓翊聽到柳搖金的消息,欣喜不已,恨不得立即趕到她身邊去。然而皇命難違,他只得寫了一首詩托昔憐帶回去。

  昔憐回到家裡,卻沒見到柳搖金,老媽媽說,她走後沒幾天,柳搖金被一隊官兵給帶走了。他說,有一天,柳搖金覺得身子好些了,就到村口去等候昔憐。沒想到來了一隊人馬,強行將柳搖金帶走了。

  四、佳人深陷侯門府

  柳搖金在哪裡?她此時已經成了平叛番將沙叱利的愛妾。沙叱利是胡人,作戰勇猛,手段也毒辣。他原本是某地的守將,官位不高,安史之亂初始時,他就奉命剿滅叛軍。因為安祿山也是胡人,沙叱利深知胡人的作戰特點,因此在剿滅叛軍時,立下赫赫戰功。回到京城后,沙叱利仗着戰功卓著,到處搶美女,皇帝李亨雖得到很多人舉報,卻只能睜一隻閉一隻眼。

  那天,沙叱利無意中發現了柳搖金,驚為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回府再說。不料,柳搖金在被搶進沙府後,為了不被玷污,竟然用匕首剃掉了頭髮,表示自己是出家人。由於當時情況危急,頭髮剃得很亂,好幾處還剃掉了頭皮。後來頭上的傷是好了,但長不出頭髮。

  柳搖金雖然以剃頭來保護自己,但還是沒能成功,沙叱利已經強行霸佔了她。於是,柳搖金產生了死念。以前做李宏的小妾,那是她心甘情願報恩,自從和韓翊確立關係后,她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韓翊,除了韓翊,無論是誰碰了她的身子,她都覺得是對韓翊的褻瀆。

  柳搖金死念一旦產生,就以絕食來實行。就在這時,昔憐找來了。昔憐打聽后,還是不敢確定,就裝扮成個買生髮藥水的女郎中,進了沙府。

  沙叱利聽說昔憐有神奇的藥水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就能長出頭髮,高興地把她帶到了柳搖金住的小院里。柳搖金包着漂亮的頭巾,躺在床上,眼睛空洞地望着床帳頂上。沙叱利走到床邊,說有藥水可以讓她很快長出頭髮來。

  柳搖金還是一動不動的,彷彿沒有聽到沙叱利的話。昔憐示意沙叱利出去,待他走後,她走到床邊,放眼去看柳搖金,頓時驚呼:“小姐!果真是你。”柳搖金翻身坐起:“昔憐?”“小姐,我總算找到你了。”柳搖金痴痴地看着昔憐,她沒有想到昔憐會找到這裡來。

  昔憐哭道:“小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所幸的是韓相公沒有辜負你。這些年裡,韓相公從來沒有停止過找你。你看,你看,這是韓相公寫給你的。”昔憐慌忙將韓閎寫的詩放在柳搖金手上。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春今在否?縱使長條依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情且休,情且休,亂世唯願命長留。今生風月付蒼天,來世姻緣賦新柳。

  柳搖金讀着讀着,淚水紛紛如雨下,從抽泣變為失聲痛哭。韓翊沒有忘記她,分別了這麼多年,他不但思念着她,還表示,就算她在亂世里支撐不住已經做了別人的妻子,他也不怪她。今生哪怕已經失去了成為夫妻的機會,他依然盼望着她性命無憂。而且,將希望寄托在來生。柳搖金抱着昔憐,凄然喚道:“韓郎!韓郎——”

  柳搖金對昔憐講述了她們別後的遭遇,抹乾淚水說:“你去對相公說,我和他今生無緣了。”昔憐說:“相公在等你呀,小姐,我們想辦法離開沙家吧。”“離開?沙叱利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要是去找韓郎,就會給他帶去災難。昔憐,你去對他說,別再找我了,把我忘了。”隨後走到書案前,思索了一下,提筆填了一首詞回答韓翊:

  芳菲節,芳菲節,所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垂柳別,垂柳別,物是人非心空耶,但願孤魂章台去,他年祭夜柳絮斜。

  昔憐將這首詩帶給韓翊時,韓翊剛剛和侯希逸回來。韓翊讀着柳搖金的心聲,也是百感交集。柳搖金在詩行里說明了她已經不是當年的柳搖金,就算韓翊親自去找她,她也不可能跟他走了。她說,她的心已經死了,只盼望着孤魂能飄回到她夢中的章台家園,如果韓翊念着她的情意,以後能在某個夜裡對着柳絮紛飛的柳樹祭奠一番,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韓翊不甘心,但也沒辦法,沙叱利是有功之臣,莫說不能從他手裡奪回柳搖金,就是要見她一面也是難上加難。況且,侯希逸也不許他去見柳搖金,說千萬不能得罪沙叱利。

  韓翊就在這種失落與苦痛中,艱難地熬着歲月。轉眼又過了兩年,侯希逸被提升為宰相,韓翊便也隨他回了長安。

  五、夫妻相見情不改

  柳搖金得到韓翊回到京城的消息,那顆死了的心有復活了。那次昔憐走後,她為了能在死前見韓翊一面,不得不任由沙叱利糟蹋。現在韓翊回來了,怎麼也要設法和他見一面。可是,她不能離開沙府,怎麼才能見到他呢?

  機會來了。這天,沙叱利過壽辰,邀請了很多朝廷大員,侯希逸也在被邀之列。韓翊是侯希逸的親隨,因此也來了。同時來的還有武將許俊。許俊是個熱血男兒,和韓翊共事幾年,很佩服這個才子,兩人是朋友加兄弟的關係。韓翊想的,就是借許俊的一身功夫,設法見到柳搖金。

  柳搖金和韓翊想到了一塊兒。不過,她知道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韓翊相會是不可能的,必須與韓翊身邊的人接上關係,約個時間。

  許俊在宴席中途借口解手,離開了宴會廳,悄悄進了後花園。剛剛轉過一條迴廊,迎面和柳搖金撞個滿懷。為了讓許俊認識柳搖金,韓翊事先憑着記憶畫了一幅柳搖金的畫像,因此,許俊一看到柳搖金,一下子就認出她來。不過,為了保險,他還是吟出兩句韓翊的詞句:“今生風月付蒼天,來世姻緣賦新柳。”

  柳搖金驚喜萬分。許俊道:“他想見你。”“好,三日後的夜裡,你帶他來後花園。”“為什麼不能在今夜?”“今夜賓客眾多,如果事情敗露,韓相公名聲何在?沙叱利在賓客面前也丟不起這個臉。”

  三天後的夜裡,沙叱利要在柳搖金這裡過夜,柳搖金推說這天是她父親的忌日,巧妙地將他打發了。沙叱利惱怒,跑到妓院喝酒去了。許俊則展開他的輕功,將韓翊從沙府圍牆帶了進去。許俊送他到了柳搖金卧室門外,低聲說:“沙叱利逛妓院去了,你們好好談談,我在外面給你把風。為防萬一,你還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揀重要的話說。”

  韓翊的一顆心怦怦亂跳。門開了,身穿艷麗衣裙但面容憔悴的柳搖金出現在他面前。韓翊激動地喚道:“卉兒!”柳搖金望着心上人,淚水涌流,身子一軟,倒在他的懷裡。

  柳搖金伏在韓翊懷裡嚶嚶而哭着,從和他在李宏家見面的那天起,至今已經有好幾年了,今天才頭一次相擁。哭了一會兒,柳搖金道:“相公,妾能見你一面,死也甘心了。你快回去吧,從此不要惦念妾身。”韓翊動情地說:“不,我們歷盡磨難,好不容易才見面,你怎麼能讓我回去,還要我不要惦念你?”“妾身已經被胡人糟蹋,殘花敗柳之身,配不上相公了。再說,這個胡人兇狠殘暴,如果讓他知道你我之關係,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相公,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不要再顧念我了。”

  韓翊哪裡肯聽,緊緊抱着柳搖金親吻起來,幾年的相思化作這一連串的親熱動作,被相親相愛的人撫摩的感覺,激活了柳搖金死去的肉體慾望,因此,她融化在韓翊如火如荼的激情里。

  與韓翊的魚水之歡儘管如此短暫,但是柳搖金的死志已經蕩然無存了。他們在床上相擁着,說不盡的綿綿情話。突然,許俊在外面敲門:“韓兄,胡人回來了,快走。”韓翊急忙下床穿衣服,也要柳搖金穿好衣服跟他們走。柳搖金道:“相公,你回去請求侯相爺幫忙,我要設法使沙叱利放我走。”“可是……”“我自有主張。你們快走。”

  六、君王金殿判柳歸

  柳搖金有什麼辦法離開沙府?原來,她故意將花園裡的幾種有毒的花草熬水來洗澡,之後,全身起了很多紅疙瘩。柳搖金在大夫來時,又趁沙叱利不注意,將一張紙條和一枚寶石戒指放在大夫手裡,請求大夫說她患的治不好的病。沙叱利聽了大夫的話,猶豫着。大夫說,要儘快將柳搖金送走,否則沙府上下幾十口人都難免傳染。

  沙叱利決定將柳搖金暫時送到城外通靈寺醫治。可是,就在柳搖金準備動身時,卻有一個姨太太來告密,說柳搖金是裝病,因為是她告訴柳搖金那幾種有毒花草的。沙叱利惱怒不已,想到妓院流傳的柳搖金和韓翊幾年前的故事,再想到韓翊如今已回到京城,於是嚴加審問柳搖金,問她是不是想和韓翊私奔。柳搖金不承認。但是,沙叱利卻已經派人去將韓翊騙了來。

  韓翊被帶到沙府時才知道自己中了計,看着柳搖金凄慘的模樣,他怒叫:“沙叱利,你想怎麼樣?”“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想重溫舊情嗎?”沙叱利暴叫。柳搖金知道哀求無用,索性昂起頭道:“你這胡賊,我被你糟蹋,早已生不如死。你要是男人,就給我們來個痛快的。”

  沙叱利甩了柳搖金兩個耳光,然後喝令家丁將韓翊往死里打。柳搖金撲上去護住他,用燃燒着怒火的眼睛瞪着沙叱利:“要打死他,你先打死我。我們生是夫妻,死變鴛鴦。”韓翊也道:“胡賊,你動手吧。”

  沙叱利咬牙切齒,暴喝一聲:“給我打!”就在這時,侯希逸來了。侯希逸是聽許俊說這件事的,韓翊跟隨他多年,他不能眼看着他死,因此急速趕到皇宮,見到了皇帝李亨。韓翊早年曾為李亨寫過讚頌唐玄宗的詩,有些交情。也正因為如此,當年李亨隨唐玄宗逃往四川時才會叫他跟去。因此,李亨傳下口諭,讓侯希逸去傳沙叱利、韓翊和柳搖金到金鑾殿來。

  韓翊講述了他和柳搖金曲折的愛情故事。李亨驚訝地說:“朕想起來了。當年李宏將小妾柳氏送給你的事鬧得滿城風雨的,沒想到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韓翊道:“要不是發生了‘安史之亂’,我們……”

  李亨看着柳搖金現在的模樣,嘆口氣道:“絕世美人青青柳,詩情畫才驚神州。一朝嫁得老夫婿,深閨囚鎖柳下愁。天高水遠鷹燕飛,只恨美人無翅修。有心憐柳柳不見,空嘆老夫少妻惆。——韓翊,朕記得當年柳搖金還是李家小妾時,有人寫的這首詩。沒想到你們由李宏成全了,卻被那場叛亂給害苦了。行了,朕將柳搖金判給你就是,也好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不過,你得拿出證據,證明你們是夫妻,才能讓沙叱利找不到借口反對。”

  證據?柳搖金當年被那幾個山賊劫持時,定情手鐲已被搶了,她根本沒有證明的東西。柳搖金哀憐地望着韓翊。韓翊卻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好的紅紙,原來是當年李宏為他們寫的婚書,那次他回家鄉省親時,將婚書帶回去給家人看,同時代替柳搖金在祖宗墳頭燒了一柱香。之後他也一直將婚書帶在身邊。柳搖金見了,頓時淚流滿面,就從這裡,她也看到了韓翊對自己的一片深情。

  有了婚書,事情就好辦了。李亨將柳搖金判給了韓翊。沙叱利雖然不願意,但也沒有辦法了。

  韓翊辭了官職,帶着柳搖金住在長安郊外,耕織度日。若干年後,他再次入朝為官,夫妻相親相愛,快樂地過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