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興沒想到在搭乘回國的機場上會遇到麻煩。那個長得高大肥胖的黑人機場安檢員在他隨身攜帶的包里找到了一串骨頭項鏈,嗚哩哇啦地叫着。劉東興雖然聽不懂他的話,可是也知道他的意思,顯然是這串項鏈有問題,忙把導遊請來當翻譯。果然,導遊說,安檢員說這串項鏈是人骨頭做的,正中的那墜兒正是人的第一脊椎骨。這種項鏈在這個非洲中部國家裡,只有巫師在詛咒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製造。
劉東興聽得好笑,這項鏈是他在一個民俗村裡旅遊時撿到的,當時以為是哪個遊客丟的,叫了半天,沒人應。後來發現村裡賣小貨物的地攤上隨處可見這種項鏈,一問價格,才摺合人民幣不到五十元,也就心安理得地把項鏈放進了自己的包中。這麼常見的東西,怎麼可能有詛咒?
經過交涉,安檢員總算不情不願地把項鏈還給他了。但是,他再看劉東興的眼光時,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一樣,充滿了悲哀和無奈,好像他已經勸阻過悲劇的發生,可是悲劇的主角卻還是要往死亡上走。
回國后,劉東興把骨頭項鏈掛在了牆上當裝飾。聽說他回國了,同事高明立即趕過來看他,要欣賞他帶回來的東西。劉東興把買來的紀念品都放在他的面前,誰知道高明卻看中了那串項鏈。
他走過去,笑着說:“這項鏈要是戴在脖子上多酷啊,得,我就要它了!”劉東興忙阻止,為了這項鏈他還在機場遇到了麻煩,是件有價值的紀念品。可是晚了一步,高明已經把項鏈從牆上取下來,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劉東興苦笑着罵了一聲,把安檢員的話告訴他,說:“你要是做噩夢就別怪我。”也就隨他去了。
晚上的時候,許小燕回來了。許小燕是劉東興的未婚妻,在公安局當刑警。劉東興奇怪地問道:“我回家之前給你打過電話,你說在外地追一個兇犯啊,怎麼兇犯這麼快就抓到了?”
許小燕點了點頭,顯得非常疲倦,說:“我先去睡一會兒,累死我了!”等劉東興上床后,許小燕已經進入夢鄉了。
天亮后,劉東興去上班了,七天長假結束了,就該工作了。到了公司一看,高明沒有來,看看時間,都快遲到了,忙打了個電話過去。那邊高明接了電話,有氣無力地說:“我在醫院裡,上不了班了,你幫我請個假吧!”劉東興很奇怪,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生病了?估計這傢伙是想偷懶了。高明還是有氣無力地說:“你要不信,就到第二醫院來看看。”
中午下班后,劉東興去了醫院。一看,果然,高明躺在病床上,眼窩深陷,泛着黑暈,才一天不見,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忙問是怎麼回事?
高明搖搖頭,說不知道,一夜都在做噩夢。剛才躺在床上終於想通了,過去他從來不做噩夢的,就是從劉東興那兒拿來了那串骨頭項鏈才開始做的,“所以,你還是救救我,把項鏈拿回去吧!”高明哀求着指着床頭櫃說,“就在抽屜里,我都不敢再看它了,你還是自己拿吧!”
劉東興打開抽屜,拿出了項鏈,看看白里泛黃的項鏈,又看看虛弱得像是抽去了筋骨一樣的高明,心裡也有點毛毛的。回到家后,劉東興把項鏈掛在了牆上。許小燕這幾天休假,她正好從卧室里走出來,看到了項鏈,也好奇地走過來。突然,臉色一變,說:“這是你從非洲旅遊帶回來的嗎?天啊,這是人骨頭做的啊!”劉東興嚇一跳,叫道:“不會吧,你別嚇我!”
“我幹嗎嚇你?你看,這鏈子上的骨頭粗細、大小不勻,分明是抽取人身上各個部分的骨骼做的,這個,看,是指骨,這個,是人的脊椎骨啊!”
劉東興猛地想起了機場那個安檢員的話,頓時頭皮就緊了,忙把安檢員的話對許小燕說了。許小燕也皺起了眉頭,說:“難道你在那裡得罪過人?”劉東興想了想,突然叫了起來:“沒錯,我是得罪過人。在民俗村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一個老鄉家的偶人打在了地上,當時我不知道那是他們家祖先的靈位,那家人還跟我吵了起來!會不會是他們想報復我,故意把項鏈丟在地上讓我撿?”
許小燕搖搖頭說:“按理說不會,民俗村是當地的旅遊項目,那裡的巫師不可能這麼輕易就給遊客下詛咒。”說著,她打開電腦,查了起來。結果查到了這種人骨項鏈跟安檢員說的差不多,是當地巫師利用暴屍荒野無人過問的屍體做出來的,據說這樣的屍體上有很強的怨氣。
劉東興看完后出了一身的汗,許小燕到底是刑警,不太相信這種東西,她拿着放大鏡仔細觀看了人骨項鏈,說:“骨質很緊湊,可以斷定這是年輕人的。另外,你看這兩根指骨,很纖細,估計是個女性。”
劉東興越想越覺得可怕,想要連夜把項鏈丟得遠遠的。可是許小燕說:“如果真有詛咒,你已經接觸了這麼久了,想逃也逃不掉。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
第二天劉東興醒過來,發現自己並沒有做噩夢,睡得還挺香,那高明為什麼會呢?他拿起人骨項鏈,想了想,還是把它從窗口丟了下去。就算不做噩夢,他也不想讓這東西在心裡形成一個陰影。
過一會兒,門響了,開門一看,原來是高明。幾天沒見,他的情況更糟了。高明說:“我剛走到樓下,就被一個東西砸到了,一看,原來是這東西,一定是你的,所以又給你送回來了。”劉東興一看他手上拿着的東西,竟然是那人骨項鏈。
高明看了看他的臉色,有點疑惑的樣子說:“看你的神情,好像沒做噩夢?”劉東興開玩笑說:“是啊,我為什麼沒有作噩夢呢?估計是你心裡有鬼吧?”高明臉色一變,支吾着說:“別開玩笑了。我這是關心你,所以特意來看看你。”劉東興笑着謝了他,又把昨天晚上許小燕說的話對他轉了一遍。高明聽了后呆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劉東興推了推他說你:“怎麼了?”高明這才像突然醒過來一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說:“太可怕了,我還是趕緊走吧!”
許小燕買菜回來了,劉東興把高明的奇怪反應對她說了。許小燕皺着眉頭想了想,突然說:“你去問問上次五一黃金周他去了哪?”劉東興聽她說起這事,也感到有些不解,本來,上次五一時他們早就約好了一起去鄉下住幾天,誰知道放假后,怎麼也找不到他的人影,打電話也是關機。直到長假結束后,他才出現。問他去了哪,他說去老家了。劉東興想了想,打了電話給高明,問他五一長假去了哪。高明還是那句話,說去了老家了,還挺生氣地問他問這個幹嗎。
劉東興放下電話,對許小燕說了。許小燕搖頭說:“憑我刑警的直覺,他在說謊。”劉東興挺不高興,他知道許小燕在懷疑什麼,她在懷疑這串人骨項鏈跟高明有關係。許小燕也不解釋,說:“等我查查就知道了。”說著,她出門了。
一個多小時后,許小燕回來了。她帶來了一份機場出入名單。上面顯示,高明在去年五一期間,坐飛機去了那個非洲國家。“同機的還有一個人,”許小燕指着名單的一個人說:“你看看,是不是覺得有點熟悉?”劉東興一看,那人叫趙若菲,猛地想到了高明過去的女朋友,也是叫這個名字。五一前自己還見過她,五一后就再也沒見過了,那天問了高明,高明說已經分手了,劉東興也沒放在心上。
“還有一件事,你看他們的座位,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如果是戀人關係,機票一定是買在一起的,可是他們為什麼是分開坐的?這就說明,他們不想讓人知道他們一起旅遊了。”
劉東興目瞪口呆,他知道這樣的推理意味着什麼,他不敢相信。許小燕嘆了嘆氣,說:“按照我國法律,沒找到屍體就不能宣布他有罪。只有看看這串人骨項鏈上還隱藏着什麼了。”她收起了項鏈,說明天帶到局裡去請法醫看看。
劉東興怎麼也睡不着,他知道許小燕的個性,如果她一旦認準了某件事,就一定會追查到底。可是高明是他最好的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場,他想向他證實這件事。他知道許小燕不會同意他現在對高明說起這事,所以等到許小燕入睡后,他才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過很久,高明才接電話,他的聲音里透着說不清的緊張:“誰?誰?”聽說是劉東興后,他這才長鬆了一口氣,說:“原來是你,有什麼事嗎?”劉東興把許小燕的調查結果告訴了他說:“我們是朋友,這事你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高明的精神頓時崩潰了,他嗚咽着說:“我也不想的,是她逼我的。”高明說他跟趙若菲相愛后,又認識了別的女人,想跟她分手,可是趙若菲不同意,還叫人來威脅他。沒辦法,他只有鋌而走險,但在國內動手怕有麻煩,就想去國外。趙若菲聽他說要帶她去國外旅遊,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很高興地答應了。
高明又提出了分別購票的建議,說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們是一起的。趙若菲答應了。到了國外后,有天夜裡,他就把趙若菲殺了,拋屍荒野。他以為這事做得天衣無縫,可是沒想到劉東興又到了那個國家,撿了一串人骨項鏈來。當時他並不知道這項鏈是用趙若菲的骨頭做的,只感覺很不錯,就要了回來,沒想到當天夜裡就做了噩夢,夢見趙若菲的屍體被當地的巫師看中,先是剔去皮肉,再切割骨頭,然後打磨穿孔,把他嚇得不行,趕緊就把項鏈還給了劉東興,可是還是不行,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裡就像看電影一樣,一次次地看到趙若菲被製成人骨項鏈的過程。
劉東興捏着話筒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突然,聽到那邊一聲慘叫,跟着,就是話筒掉在地上的聲音。
高明死了,是自殺的,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恐懼,直直地盯着窗外的某一處,被切開的手腕像死魚的嘴唇一樣翻着……
回到家后,劉東興拿起那串人骨項鏈,突然,項鏈的繩子斷開了,一顆顆人骨珠子紛紛掉在地上,落地的同時,都變成了粉末。劉東興愣了愣,門開了,是許小燕回來了。許小燕大叫道:“親愛的,我回來了,累死我了。這個嫌疑犯,跑得可真夠遠的,一直跑到了內蒙古才抓到他。”劉東興哆嗦着說:“你一直在外面,沒有回來過?”許小燕說:“當然啊,我這才到,咦,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話沒說完,劉東興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