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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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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 淪

  作者 山東省成武一中 王興立

  在遼闊的華北平原上,座立着一個面積不大的城市。這是一座土生土長的小城,礦產資源不豐富,工業剛剛興起,這裡勤勞的人民主要依靠那一馬平川的黃土地上誕生出的繁茂的莊稼。而方君就誕生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這個小縣城的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

  方君天資聰穎,從小學升初中,從初中升高中,從高中升大學,都很順利,而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大學畢業後方君就留在了老家的縣城。

  和不少有志青年一樣,方君也曾有過美好的夢想。“你長大了幹什麼?”上小學時家裡人經常問道,“我長大了開飛機。”方君望着天空脫口而出。隨即,方君的話便在一陣笑聲里淹沒了。上中學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曾在他平靜的心裡翻騰過,並深深扎過根,他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的夢想在一點點破滅。尤其是在上大學時,他想畢業后找到一份舒適而又穩定的工作趕緊掙錢還債才是最現實的。

  一恍大學四年過去了,方君被分配到老家縣城的一所高中任教。他也曾留戀大城市,大學時,曾在那個城市四處轉悠過。可他懂得,這個城市不屬於他,也不留戀他,在那裡舉目無親,要想呆在那裡談何容易,只有回縣城老家才是明智之舉。有的同學考研,可他不能,欠下的債務已經不是小數目,已經成為他心中的負累。再說所學的專業他也不喜歡,想考研必須重新選擇專業。還是現實一點好,他別無選擇,於是他又回到了老家。

  回到學校,他又找到了上學時的自己。他決定要大幹一場,干出一番事業,以回報社會,回報關心自己,幫助過自己的人們。他每天提前到校,晚上很晚才回家。也不知為什麼,一走上講台,他的心中就燃燒起一團火,他發誓要把自己的知識全部播撒給他的學生。可往往事與願違,不幸正慢慢的走近他。一次教研室聽課,評課的老師說他講的不專業,不夠生動,於是停了他的課。後來他才聽說,他不夠謙虛,沒有去領導家拜訪讓領導多加關照,也沒有去評課的老師家拜訪多加賜教,就這樣被停課了。這對他來講,是不小的震動。他明白活動能力和辦事能力比知識更重要,人要學會尊重別人,巴結領導。

  他在家呆了兩個月,從親戚家借些錢四處活動,拉關係,甚至磨破了嘴皮。費了一番周折,他被調到另一個學校工作。

  新的學校,新的希望。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他暗暗囑咐自己,希望不好的事情不要再發生。他一邊教好課,一邊留心領導的臉色。每當逢年過節,他都帶上好禮積極到領導家走動,懇求多加照顧。從此他學會了通融關係,學會了怎樣去尊重領導。在學校見了領導如果對自己和顏悅色,說明自己還能呆下去。如果領導見了自己板著臉,他便晚上立即去領導家拜訪,詢問最近自己的表現如何。領導的臉就是一張晴雨表,一切看領導的臉色行事。

  在和同事的聊天中,談論較多的便是如何去適應社會,如何提高自己的辦事能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一自然法則同樣適合社會生活。人一旦不能適應社會,就會被社會所拋棄。

  於是,他漸漸的學會了很多生存法則。他學會了誇獎和讚賞別人,也同時學會了說謊和欺騙。言不由衷的話是經常要說的,討好別人也是經常要做的。他逐漸擴大自己的社交範圍,見什麼人就說什麼話,為了搞好關係,慢慢學會了陪領導打牌,總之,就是為了保全自己。在他看來,自己在領導面前永遠是一顆棋子,稍加不慎,就可能被拋棄。有時他也想,自己早已不是原來的自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他已經融入了社會。

  轉眼幾年過去了,他結了婚,有了女兒,有了新的家庭。同時,他融入社會的程度也更大了。他學會了吸煙,學會了喝酒,下棋和打牌也離不了他的生活。他經常在打牌和喝酒中尋找樂趣。有一天晚上,他和朋友喝完酒後去歌廳唱歌,唱完歌覺着特別舒服,這是一種狠狠的發泄。除了工作,便是應酬,客套話,恭維話成了家常便飯。沒有多少時間去讀書,再說,在他看來,書讀多了也沒有多少用處,讀書愈多,知音愈少。只有協調好一切關係才是最主要的。從此,他的虛榮心與日俱增。

  他沒有了理想,生活平淡而又乏味。回想到小時候的理想,他反而覺得幼稚和好笑。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亂語,痛苦流涕,是朋友把他送到家去的。第二天醒來,他後悔昨天的言行,認為自己不夠成熟。

  他經常在電視和報紙上看新聞,他被北約轟炸我駐南大使館而氣的義憤填膺,拍案而起。在報紙上看到四川省交通廳幾任廳長前赴後繼,相繼落馬,對這些官員的腐敗而深惡痛絕。但是,他改變不了這個社會,他只能漸漸認識這個社會,然後去適應這個社會。他覺得國家還不夠強大,社會體制弊端太多,腐敗橫行,人民生活還不夠美滿,公平,正義,法治,民主亟需大力倡導。

  又過了幾年,方君有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兒子。隨着家庭人口的增多,方君的壓力也在增加。年邁的父母滿臉皺紋,白髮蒼蒼,有一段時間母親卧病在床一個多月,可愁壞了他。他深深懂得,父母的年老伴隨着的是自己漸漸的變老,再過幾年,自己就要四十歲了。想一想自己走過的滄桑歲月,前途迷茫,事業無成,每天只是機械的重複,生活毫無新意,他感覺到的只是疲憊和乏力。他仍舊抽空在牌場和酒場中穿梭。人的一生能夠幹些什麼呢?他有時問自己,書翻了翻,看不進去。比起大學的同學,他自慚形穢,無論走仕途還是搞學問,他太不值一提,那年大學同學畢業十年聚會,他沒有參加。一種失落感不斷襲擊着他,他覺得自己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有一天下午,為過癮,方君又去打麻將了。真是不走運,十二圈牌下來,方君只胡了三次,開了兩杠,輸了將近二百元。下了牌場,方君煩透了,一下午一點收穫也沒有。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思慮萬千,難道自己就這樣在平庸中度過餘生,就這樣沉淪下去?整日渾渾噩噩,象一隻無頭蒼蠅,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四處亂撞,儼然行屍走肉,不知道明天該幹些什麼。他感到無比空虛,心裡空蕩蕩的,應該自我反省反省了。

  方君開始寫日記了,他準備給自己定個計劃,做到工作和娛樂雙贏。黨的十八大勝利召開了,中央吹響了全面深化改革的號角,這將是一次劃時代的改革。

  中央鐵腕反腐,一個又一個高官紛紛落馬,反腐深入到各個領域。方君精神大震,一個新的時代馬上就要來了。方君此時不知道該幹些什麼,除了教好自己的課,業餘能幹些什麼呢 他仍舊過着平平凡凡的日子,十八大讓他看到了民族復興的希望,但展望未來,前程依舊坎坷,一種更大的憂慮在困擾着他。釣魚島和南海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國內反腐的道路仍舊那樣遙遠。他為國家的前途和命運而坐立不安,輾轉反側。他除了干好自己的工作還能做些什麼呢?

  沒有硝煙瀰漫的日子已經幾十年了,國家在和平時期經濟建設進入了全面發展的快車道。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平靜的水面下有暗涌翻滾。不管怎麼樣,方君恨日本人,自己雖沒有經歷戰火紛飛東躲西藏的歲月,可史料記載着日本人的罪惡,任何人都不能夠抹殺。他覺得現在應該給日本人以狠狠打擊,剎一剎他們的囂張氣焰。如果打日本需要錢,他第一個報名捐款。可再一次面對小日本的囂張竟奈何不得,他很煩,也很痛。

  想那麼多國事圖增煩惱而已,方君和朋友喝酒去了。兩個人說著喝着,喝着說著,感覺很舒暢很愜意,這是一次痛快的宣洩。朋友告訴他,國家不打小日本是為了珍惜這難得的發展機遇,為長遠着想。回到家裡,妻子嘮叨起來:“喝那麼多有啥用,真傻。”方君一言不發,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兒子已經上一年級了,方君除了上課,還有任務就是接兒子和做飯。整日油鹽醬醋,方君忙得不亦樂乎。理想,憧憬,離他越來越遙遠。他最大的任務就是撫養孩子,有時為接孩子,不免要早退,領導為此提醒他好幾次,可是他也沒有辦法,逢年過節時帶着禮物去領導家坐坐,對領導的照顧表示感謝。已經四十歲的方君真正理解了過日子是怎麼回事,在這個世界上,為小事而活着,平平淡淡才是最現實的。那些留在大城市甚至出國的同學不也是一樣過着平凡的日子嗎?不同的是生活方式的差異。他已經適應了現在這種生活,在心煩的時候,不免羨慕他的同學。他很想念大學時的同學,經常在夢裡見到同宿舍的大學同學,每當月圓之夜,他就對月興嘆,與他們無緣良辰美景,是不是他的同學也象他一樣正在望着月亮,很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有時不免失落,感到沒有什麼收穫,今年和去年沒有多少改變,明年和今年也不會有大的差異。

  他就這樣忙碌着,象蝸牛般蜿蜒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