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轉入洪城打工后,丁寶山這幾年運勢不錯,岳父將其承包的公汽營運公司交由他管理,丁寶山轉眼間便成了洪城屈指可數的富豪之一。
這個星期天,丁寶山正坐在舒適豪華的辦公室里悠閑自得地品嘗着龍井茶,突然妻子劉蘭英帶著兒子丁小磊面色陰鬱地走了進來。
“你們不是在監票嗎,怎麼跑回來了?丁寶山憐愛地撫摸著兒子的腦袋問道。
丁小磊是個獨子,丁寶山向來對他愛若至寶。按照丁寶山的計劃,他要把丁小磊培養成為一代商業巨人。而成就這一計劃,需要“從娃娃抓起”,所以每個星期天劉蘭英去監票時,丁寶山都讓她帶上兒子去鍛煉鍛煉。
誰知這一問,丁小磊竟傷心地哭起來:“老爸,我今天在車上被人打了,你看我的臉……”
丁寶山一怔,這才發現兒子的臉上赫然有五個手指印,丁寶山暴跳如雷:“是誰這麼大膽,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接着,劉蘭英向丁寶山訴說了事情的經過:
上午,母子倆登上了一輛本公司的公共汽車進行監票。過了一會兒,上來一個持有老年乘車證的鄉下老太婆。本來,對持證的老年人進行免票是市裡的規定,但那售票員有心在劉蘭英母子面前表現一下,便硬要她買票。老太婆據理力爭,死活不肯買票,於是二人吵了起來。
售票員的做法雖屬違規,但見此情景,劉蘭英當然還是要幫着內部職工說話啦!於是她走了過去對老太婆說:“不瞞您說,這家公汽公司是我家承包的,如果您不買票,就請您下車!”老人愣住了,只好掏出錢來買票。
本來,這事兒到這兒就算平息了。但就在這時,憋了一上午的丁小磊突然沖了出來,狠推了老太婆一把:“沒錢還想坐車!快給我滾下去!”
劉蘭英忙一把拉住兒子:“小磊,住手!”但丁小磊仍不罷休,一把搶過老太婆手中準備買票的錢,撕得粉碎,罵道:“誰要你的臭錢,滾,滾下車,死窮鬼!”
老太婆大聲道:“你再說一遍,誰是窮鬼?”“你,你,就是你,老不死的,罵你又怎麼樣?!”丁小磊年紀雖只六七歲,但霸氣十足。
“沒教養的東西,我替你爹娘好好教訓教訓你!”老太婆突然揚起手來,狠狠地扇了丁小磊一個耳光。丁小磊的臉上立馬出現了五道紅紅的手指印。
劉蘭英見狀,猛地撲向老太婆。“住手!”突然站出一對年輕的夫婦來“管閑事”了,他們一把拉住了劉蘭英:“不許欺負老人家!”劉蘭英只得放了手道:“丁寶山的兒子你也敢打!咱們走着瞧!”老太婆卻雙手撐腰說道:“哼,我管你什麼丁寶山不丁寶山的,養子不教父之過,今天要是他本人在,我還連他也一塊兒打呢!”
接着,劉蘭英便掏出手機準備撥打丁寶山的電話。年輕夫婦怕老太婆吃虧,趕緊連推帶拉勸說老太婆下了車。
老太婆說的最後一句,令丁寶山聽后更加震怒,想他丁寶山,號稱“南霸天”,在洪城黑白兩道也算得上是呼風喚雨的人物。現在竟然有人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而且居然是個老掉牙的鄉下老太婆!
丁寶山立即發動洪城黑白兩道的人打探老太婆的下落。查找是從老太婆上車時的地點開始的,因為按照推理,老太婆從哪兒上車,她家裡很可能就住在附近。但是訪遍方圓數十里,卻一無所獲。於是有人獻計,說老太婆住在她乘車路線的沿線,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那天與她同坐一車的人里很可能就有知情人,只是隱瞞未報罷了,但如果有了重金懸賞,情況就不同了。
丁寶山決定採納這個意見。第二天,在老太婆乘車路線旁的各個角落裡貼滿了一張張“尋人啟事”:重金懸賞緝拿打人兇手。接着,便是事情的經過和老太婆大致的模樣……末尾是鮮紅大字寫的懸賞金額:兩萬元!
但是啟事貼出后,卻並沒有收到意想中的效果,甚至連一個舉報電話都沒有收到。這令丁寶山十分沮喪。
又過了兩天,老太婆沒找到,但丁寶山本人卻遭到了突然襲擊。
那天丁寶山獨自去上班,剛出家門不遠便被一個人高馬大的黑臉漢攔住了。來人不由分說,掄起鐵拳衝著丁寶山就是一頓飽打。丁寶山原本混混出身,但這會兒卻被打得鼻青臉腫,丁寶山趕緊自報家門:“我是‘南霸天’丁寶山!兄弟是混哪片天的?”誰知,對方聽后拳頭反而落得更密集:“哦,不就是‘南霸天’嘛,實話告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老太婆的兒子。”言罷,漢子揚長而去。
挨了打后的丁寶山更加急於復仇,為了儘快找到老太婆母子的下落,丁寶山第二天便將賞金金額提高到了5萬元。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天,終於有人打來電話舉報了。
打電話的是個女人,丁寶山與她相約在家裡見面。見面時,劉蘭英和丁小磊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那天在公汽上“見義勇為”的女人,她那雙大眼睛的標誌再明顯不過了。她對丁寶山說:“是的,那天我的確幫了那個老太婆,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是這個老太婆下落的唯一知情人。實話告訴你吧,那個老太婆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丁寶山想想也合理:洪城巴掌大的地方几乎被他翻遍,都沒有找到,看來對方真的不是本地人!
“不過,我現在要這個數!”“大眼晴”的手指亮出八字形:“八萬!而且要先交錢,后領路!”
“好,一言為定!”
第二天清早,丁寶山帶上兒子,又召集了數十位身強力壯的兄弟。
按照“大眼睛”的線索,老太婆住在千里之外的某個城市。十幾輛轎車載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洪城狂奔而去……
一天後,他們到達了“大眼晴”所說的目的地。但丁寶山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眼前的城市是那樣的熟悉……這不是自己的老家昭陵縣嗎?丁寶山感慨起來:是啊,轉眼七八年了,與他當初出走時相比,家鄉發生了多麼巨大的變化呀!
轎車在一間民房前停下來。丁寶山走下車來,不禁渾身一個激靈:民房正是自家的老屋,而房前搭着靈棚,正在辦喪事!丁小磊突然指着靈台上的遺像大聲叫起來:“爸爸,打我的人就是她!沒錯,就是這個老不死的,呵呵,她也會有今天!”丁寶山一看,遺像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丁寶山拉着丁小磊跪在母親的靈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娘,孩兒不孝……”
就在丁寶山抬頭的一瞬間,突然見一副雪亮的手銬已飛快向他銬來!銬他的人正是先前打他的那個黑臉漢子,此時他竟是個穿着警服的警察!
“報告王隊長,所有車上的人已全被制服!”令丁寶山目瞪口呆的是,說話的人正是那個領路人——“大眼晴”!在她的身後,一大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已將丁寶山帶來的數十個“兄弟”全部制服。
“好的,幹得漂亮!”王隊長接着又轉向丁寶山道:“丁大偉,八年了,你終於落入了法網,這就叫做‘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丁寶山無力地垂下頭去,八年前他逞凶的一幕又呈現在眼前。
原來,丁寶山真名叫做丁大偉,是個負案在逃的犯人。八年前他因與鄰村一個男人發生爭執,氣極之下他用菜刀將其砍成重傷,化名丁寶山負案逃跑。
丁大偉逃跑后,苦壞了老娘李翠英。更嚴重的是那個男人,他本是一家之主,被砍成了殘廢后徹底地失去了勞動力,整個家庭頓時苦不堪言。為此李翠英一直內心不安,積勞成疾。終於有一天,李翠英感到自己已時日不多。就在這時,在洪城的丁大偉又秘密傳來消息,說自己現在混得不錯。這讓李翠英的良心更加備受煎熬:是啊,這是什麼公理啊,被害人苦不堪言,犯罪人卻逍遙自在!
儘管這個犯罪人是自己的兒子,但李翠英決定大義滅親,將自己的兒子緝拿歸案!
李翠英把情況向當地公安機關作了報告。公安部門很快派了張華和王芳兩個幹警陪同老太太前往千里之外緝拿兇犯,當然這張華和王芳就是那天車上管閑事的那對所謂的“年輕夫婦”。
那次,車上發生那件事後,老太太很快便被氣病了。因為在爭執中,劉蘭英叫了一聲“小磊”,雖然從未與孫子媳婦見過面,但從前丁寶山曾告訴過她,孫子的名字就叫小磊。更加令人氣憤不已的是這件事發生后,兒子丁大偉竟十分荒謬地向自己的親生母親下達了“通緝令”!那天,老人看到“通緝令”后,氣得“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沒過多久,老人便撒手人寰。
老人的遺體很快被秘密地送回昭陵縣,而兒子通緝母親的“通緝令”依然貼滿洪城的大街小巷。張華忍不住跳出來狠狠地“教訓”了丁大偉一番。當然,他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確認丁大偉的身份。
按照事先的設計方案,他們不能在洪城將丁大偉抓捕,因為丁大偉在洪城關係網盤根錯結,抓捕的難度較大。於是,乘着丁大偉懸賞的機會,王芳便堂而皇之地成了“舉報領賞人”,最終將丁大偉誘入昭陵縣抓捕。
第二天,張華、王芳將八萬元懸賞金交到縣政府,按照李老太太生前的遺願,她希望將不肖兒子的這筆懸賞金作為一項教育獎勵基金,以獎勵全縣那些教子有方的父母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