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宿命薄如紙張,淡如深潭憂水。
她,是作家,普通的記錄者,她想在生命的盡頭,覬覦最後的絕唱,身為靜觀事物發展的參與者,她的感慨太多,似乎時間不再對她施與憐憫。
**不是我太悲觀,是我的心臟已無法承受開心的故事。**
當我得知自己生命僅剩下1年之久時,我振聵的難以呼吸,為何我的命運總被老天掌控?你剝奪屬於我的機會,搶了我至親的人,如今……
算了,對於人我有力反抗,同天斗,我實在沒有精力,也不是對手。任憑你的安排,我不想做無力的掙脫。
老天請、允許我華麗的謝幕,我知道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等待着我的鼓勵,讓我再為無牽無掛的人世,留些價值吧。
我沿着回家的道路,踩在抬高的石階目光遊離的挪動着身軀。
有家書店,貌似是新開的,我輕輕地走進去。
未見人面卻聞其聲,“您好,需要什麼書?”老闆從擋住視線的書堆中走出。
我寒暄的說著:“我隨便看看,您忙吧。”
他用衣襟擦擦,掛在髮髻兩側的汗珠:“好的,書店剛剛開張,有些書冊需要分門別類,您有需要可以叫我。”
我隨手翻看着已歸入架子的書冊,小心翼翼的:“老闆,您這兒有散文的書嗎?”
“稍等,我給你找。”他走到盡頭,在牆邊的天窗,風吹動他滴“水”的發,我心中酸酸的,為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嚮往的奮鬥,而我呢?我看不到,找不着。
他抽書的動作過於急躁,“——小心——”我喊到,可惜已來不及,書冊如散下的雪花,滑落地面,我快步上前,“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幫你一起整理吧。”
他手裡握着本散文集,“你要的書。”
一時間,難以言喻的感覺,心中打翻的五味瓶。“快點起來吧,地上很涼。”
“那怎麼好意思,佔用客人的時間。”
“不,不會的。”
夏日時間漫長么?我覺得似乎很短暫。我們共同努力的成果,終於將原本雜亂的小書屋,變得井然有序。“謝謝你,讓我有充實的一天,也不知人生還能有幾個今朝。”
“你的想法不好哦,別太悲觀,時間還很長,何須悲涼的感慨?”
“是啊,很長,我不必憂傷。”
“你平時,都做些什麼?”
我一笑釋然,有點自豪的回答他:“我是網文作家,喜好舞文弄墨。”
他有些難為情的看着我:“哦,所以來買散文集吧,留個姓名和電話吧,以後方便……”
我接過他的紙張,揮霍幾筆,“嗯,那我先走了哦。”
待我起身離開書店后,他看着我留下的字條發獃。
走了幾步,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屑,“化驗單——胃癌晚期。”從獃滯轉為震驚。
**巧合的錯位**
再見到耀眼的陽光已是2天後,置身黑暗太久,鏡子中的自己慘白的臉,乾枯的手,抽干靈魂的軀體。
可喜,我的文章得到一個叫“撫慰死亡”的男子賞識,大概只有他看的懂我的悲傷,讀的透我前方的迷茫。
那個具有回憶的小書店,雖不景氣,但老闆依然笑着歡迎我。
“上次走的匆忙,想為你推薦幾本值得看的書都沒機會。”
“哦?哪些?”
“你知道,《一個人的回憶》嗎?很不錯,要不要嘗試一下。”
我不好推脫,笑吟吟的接受了,其實我並不看拾憶的書,或者說即便是看也是為了寒默。
“多少錢?”我打開手包,翻着零錢。
他會心一笑“不用了,書我送你的。”
他見我不解,撓了撓頭稚嫩的一笑:“下次,一起吃頓飯,作為補償,好吧?”
書店與馬路之隔一街,穿過那段熙熙攘攘的鬧市。我乘着7路車,陽光斜射我琥珀色的眼底,淡淡的憂傷,我在趕赴一場旅途,不知路程是否遙遠。
街景隔着車窗后移,直到在我眼中呈現——外灘,到了,終點站,寒默我來了,你感覺到了么?
海風呼嘯,訴說我對你的思念,海鳥嘶鳴,聲聲痛惜刺心頭,我右手壓在胸前,“寒默,你知道么?殺害你的兇手找到了,你安息吧,我會好好活着,在我僅存的生命里,完成你未圓的遺憾。”
“寒默,我想你……”胃痛,心痛,眼淚乾涸,我抽泣,到吸着冷風,泛紫的嘴唇。
“我讀書,你聽,好嗎?你不會寂寞的……”
翻開《一個人的回憶》,重複着你曾經的動作,“愛回憶的人證明她心已老,那麼總是活在回憶中的呢?如此的懷念。心中的愁苦,不舍,皆可欣然釋懷,喧囂的世界沉浸在寂靜的午夜,我的靈魂,隱匿左心房深處,你的離開,我心如枯井僅剩下觸及苦水‘咚’的迴音……”我無法再為你讀下去,原諒我的任性。
我定了定神,接聽電話……
“在海邊逗留太久,會傷風的。”熟悉的感覺,溫柔如耳語。
“你是?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略帶哭腔的我,原本想接着馬毛蝟磔的海風掩飾,卻讓敏感的人戳穿。
“哦,我是書店老闆仲彥吶。你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了?”海風和我顫抖的聲音讓他不禁擔心。
“沒什麼,你有什麼事情么?”
“那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我想問問你今晚有空么?”
“嗯。”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要晚上邀請你幹嘛么?你不怕我……”
“呵呵,你不是壞人,我為何要怕?”聽筒失去了聲音,讓我有些不安“喂,在聽么?”
我能感覺到他強顏着歡笑“快回來吧。”
“好的。拜~”
“嗯。”結束暫短的通話,我的世界一抹黒。
現在——北京時間6:00整,我下車,如出一轍的路途心情則不盡相同,不知為何想急切的見到他。
“終於等到我們偉大的作家,落咯。”他鎖上書店。“走陪我去買菜吧,今晚到我家,我請你吃飯。”
“那個,不好吧。我們還不是很熟,真的不必了。”落,你必須迴避他溫柔的手,沒成想我已欣然接受。
我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我們像幸福的戀人。”仲彥英俊的側臉,無意的丟出一句,貌似他並沒在意。
“你喜歡魚么?我們吃水煮魚好嗎?”他宛如月牙的眼眸勾着我的心,太像了,仲彥?抑或是寒默?
我憂傷的脫口而出“隨便吧。”
“那,芽菜,你喜歡嗎?”
“嗯,好的。”寒默喜歡的,我亦喜歡,是不是我太自私,明知道寒默故去……
暫時拭去牽連寒默的記憶,原來忘掉一個人,是輕鬆的呼吸,如夏日品嘗着的冰欺凌,是幸福。仲彥的我安全,給我家的感覺,謝謝你,仲彥。
“哇,仲彥你家好溫馨,天哪,落地窗。我最愛的落地窗。”我像是沒有見過樓房的小孩子,新奇的東張西望。
“累了吧,歇會兒,我去做飯,晚上吃米可好?”他流利的帶上藍色圍裙,走進廚房。
我安心的坐下,等待仲彥的美味佳肴閃亮登場。
“好嘞,落,快來嘗嘗我做的玉蘭片,你幹嗎呢?看什麼?”他順着我的視線找到目光的聚集處——塵封的照片。
“這個女人是你?女友?”我好奇的指着相片中容顏清秀的女子,問仲彥。
“不是,她是我妹妹。”他神情落寞,如同失魂的傀儡。
“她,在讀書?”我小心試問。
“不,她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提到你傷心事了吧?”“真的,對不起。”我懂,一個人最難忘記的便是對摯愛的人的回憶,若將她出入的過往塵封,再次被提及,會是心如絞割的感覺。
他淺淺的抬起嘴角,“我妹妹因車禍而死。”
“嗯,死者已矣,生者堅強。”我輕輕觸摸他的脊背,微涼伴隨着一陣驚覺。
“我們吃飯吧。”他帶我走進餐廳。
聞着頂入鼻翼中的飯菜味道,胃裡的濁液翻滾沸騰,我吞了幾口唾液,抑制住嘔吐的感覺。
仲彥感覺我似乎有些異樣,扶着我“哪裡不舒服?落?”
我向他擺擺手,不好,我衝進洗手間,對着面盆一頓嘔吐,食指滑膩的順着口腔進入喉嚨,指肚摩挲的咽道陣陣冷汗從額頭滲出,我虛脫的依在牆角,仲彥用毛巾拭去我額頭的冷汗,將我扶坐在沙發上。
“我去給你倒杯溫水。”
“不用了。”
“你乖乖的坐着,聽話。”
喝下溫水,仲彥為我蓋上被子“今晚在這兒睡下吧。”因虛弱我沉沉的睡在了仲彥的家裡。
**糾結終須放開**
睜開眼,已經是晌午。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卧室門口,拉開扶手。
“仲彥,仲彥。”
原本溫馨的房間,異常的空曠,仲彥,你在哪?為何心中有些不安。套上外衣,走到書店,仲彥正清理書店的浮沉蛛網。
“你在這兒?我還……”
“起來了,昨晚睡得可好?想家沒?”他打趣的笑着,手中還不停的揮舞着掃帚。
仲彥單薄的脊背,佝僂的側身,我不禁心痛。
“我幫你吧。”
“——別——別——別,你大病剛初愈,累着不好。”他雙手搭在我肩上,將我按在椅子上。
“我干這些活,也不辛苦。等病好了,天天讓你掃地。”仲彥指尖穿過我的發,微涼的手掌,孱弱的錯覺,我愕然,他深深笑着,陽光,溫暖,深及內心。
唾手可得的柔情,若即若離,不要再拋棄我,我的靈魂肉體,皆受之不起。
自那日一別,仲彥的書店緊緊鎖閉,家中人也無了蹤影,仲彥人間蒸發似的消失在我身邊,貌似他從不曾停留於我的世界,空虛,寂寞,死亡的感覺又再度逼近,無助恐懼。
上網查看着我的博客,留言日益增多,好評不斷。
“撫慰死亡”?亦杳無音訊。一下失去兩個精神支柱的我,有些迷茫,頹廢,紊亂的作息時間,胃痛愈發頻繁。
發獃,消遣漫長的時間,對於一個胃癌晚期的病人,虛度光陰是可惜的,思想飛倏……被一陣敲門聲驚覺回魂,仲彥,是仲彥嗎?
拉開碩大的防盜門,“您是佩落小姐?”
失望中參合着好奇,“嗯,有我的郵件。”
“是的,請您在這裡簽收。”
“謝謝了。”關上門,手裡拿着厚重的郵件,走進卧室坐在窗邊,藉著柔和的天光,看清了寄信人:仲彥。你在哪?為何我們需要用信件會面?
親愛的落:
當你看到我的信時,我已被槍決,你無須驚訝,這都是不可逃脫的宿命。
我很抱歉的告訴你,我就是殺害寒默的兇手,是他酒後駕車撞死我妹妹的,他不知悔改,卻還想用金錢彌補一切。
我恨他為何可以肇事逃逸,依然逍遙法外,既然法律無能懲治他,我就要替妹妹討回公道,仲夏的夜晚,我將寒默溺死在海水中,活該,他罪有應得,我仰天長嘯,大快人心啊!但他死前一直叫喊着“落落”,想必,那人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泯滅的地位。
直至後來,我從網上認識一個自稱“落”的網文作家,她的文采,她的情感,深深吸引我,並為之了解。命運兜兜轉轉,最終我與她會面,卻也要匆匆離別。
看到她的胃癌通知單,我震驚,她是個好女孩,她不應該有悲慘的結局。落,我深愛着的文字傷感女。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選擇第一時間與你相遇。
胃還會痛么?記得準時吃飯,定時去醫院複查,每次回家,看看我們的小書店。
對了,書店的鑰匙放在你包里,我已為你準備了10年都看不完的散文集。
落,我不奢求你能寬恕,我僅希望你在餘下的時間能輕鬆的活着,如同我在你身邊,默默的陪伴着你。
好吧,就到這裡了,小傻瓜,要笑哦。
愛你的仲彥
“仲彥,你是誰?我的生命中未曾有過你的到來,我愛的人是,寒默,不是你。不是你!”淚水淺淺的劃過臉頰,聲音顫着,手中的信紙,打濕,字跡模糊。
“你明知道我已經離不開你。”我蹲在牆角,雙手環住膝,頭埋在腿間。黑暗,讓我隱匿在你懷中,我需要一個厚重的肩臂依靠,哭泣……
**6個月後**
對我而言,生命不再有死亡畏懼,我獲得希望,並快樂渲染成功的喜悅,一切皆是美好的,我從未想過為何還要哭泣,微風拂面,我感受着常人無法多得的,紅豆花開,相思格,春花滿園,白首過……
漫無目的掃視街景,新開的書店,我敲門而入,踏着毛絨絨的地毯。
一男子見我,上揚嘴角,淡淡一笑“新開張的有點亂,別介意。”“您需要,什麼書?”
我黯然的眼神恢復光澤“有《一個人的回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