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車亭命案
午夜時分,多倫多市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很少有行人走過,喧鬧了一天的城市終於慢慢安靜下來。突然,由遠而近的警笛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剛剛入睡的人們也被那急促的聲音吵醒了,紛紛揣測着警笛響起的原因。
就在半小時以前,市警察局報警中心接到了一個求救電話。有人聲稱在公共汽車候車亭里發現了一名男子仰面躺在血泊中,並且一直在流血。當救護人員趕到現場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男子頭部仍然血流不止,但是已經停止了呼吸。打電話的男子很快被帶到了警察面前,他將自己看到屍體的經過又詳細地描述了一遍。當晚他與朋友聚會,玩到很晚才回去。當他路過候車亭附近的時候,發現有液體從裡面流出來,藉著路燈微弱的光,他發現流出來的竟然是血!他壯着膽子,走進候車亭,一探究竟,眼前的情景把他嚇壞了:一名男子仰面躺在候車亭里,面部破損,血流不止。驚恐之中,他也不知道受害者是死是活,就急忙用手機顫巍巍地撥打了報警電話。
第一批趕到現場的警官很快就確認這是一起謀殺案。被害的是一名流浪者,是一個外省人,本來擁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但自從母親死後,就變得非常消沉。他結束了原來的生活,開始四處流浪,最後來到安大略省。
流浪者被害的消息很快就被傳播開了,一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怖氣氛彌散在市民中間。在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內,多倫多市相繼發生了一系列針對流浪者的謀殺案件,媒體對此做了大量報道。面對巨大的輿論壓力,警方派出了最優秀的偵查人員和法醫專家,組成了兇案小組,希望能夠早日將兇手抓獲。
兇案組趕到現場后發現,這名流浪者躺在血泊之中,喉嚨已被割斷,頭部遭到重擊。各種跡象表明,這個人生前曾遭到致命攻擊,已無生還可能。在調查過程中他們發現,死者頭部附近有一塊沾滿血跡的石頭,這可能是兇手使用的兇器之一。接着,兇案組的成員又對案發現場周圍地區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花園內的一排石頭明顯少了一塊。顯然,公共汽車候車亭內的那塊沾滿血跡的石頭就取自花園,並充當了致命的兇器。但警方並沒有發現割斷死者喉嚨的兇器。由於調查人員在案發現場發現的線索太少,警方甚至無法找到一個懷疑對象。現場只有一樣作案工具,而且沒有目擊證人,這個案子的調查工作頓時陷入了困境。為避免案發現場遭到破壞,警方在很大區域內拉起了警戒線。調查人員在現場仔細尋找着犯罪嫌疑人可能遺留下來的任何線索。他們對候車亭旁邊垃圾桶內的每樣垃圾,都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希望能夠找到對破獲此案有價值的線索。因為有人向警方反映,流浪漢們經常在那個垃圾桶旁酗酒,垃圾桶內的一些物品也證明了這種說法。此外,警方對現場周圍每樣可能留有犯罪嫌疑人指紋的物體都進行了嚴格檢查。
在檢查現場的時候,警方還特別留意那些旁觀者。警方發現,其中有一個男子表現得很特別。他似乎在想方設法引起別人對他的注意。比如,他一直在那裡旁若無人、手舞足蹈地學卡通人物的動作和語言,似乎對案件本身並不關注。警方迅速決定對這名大聲喧鬧的怪異男子進行盤問。
喜歡穿異性裝的男子
菲德舒克警官首先確認了一下這位遲遲不肯離開案發現場的男子的身份,隨後要求檢查他的背包。奇怪的是他雖然答應了警方的要求,可是卻要求檢查工作必須避開所有人進行。菲德舒克警官答應了他的要求,將他帶到了遠離眾人視線的地方,然後對背包進行了檢查。包內裝滿了女人的衣物和鞋子,且尺碼都很大,這名男子隨即也承認自己有穿着異性服裝的癖好。
在詢問和檢查的過程中,他的種種不尋常的舉止都令人生疑。於是菲德舒克對這名男子及包內衣物的情況都做了詳細的記錄。儘管直覺告訴她,這名男子可能在謀殺現場出現過,但她並沒有證據證明該男子與此案有關,最後只好放了他。
經過對垃圾桶內物品的詳盡調查,警方終於找到了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法醫在公共汽車候車亭旁邊的垃圾桶里發現了留有部分清晰指紋的塑料袋。他們將指紋部分都做了標誌,並拍成了照片,然後剪切下來送往有關專家處。
法醫專家接到指紋樣本后,通過“指紋自動識別系統”軟件對指紋進行了檢測。計算機會根據這些特徵,在數據庫中搜索與之相符的指紋。檢測的結果表明,塑料袋上的指紋屬於一個名叫達爾·羅格尼的人。調查人員很快聯想到了在候車亭附近發現的另一條線索:在公共汽車候車亭發現的眾多指紋中也包括達爾·羅格尼的指紋。顯然,當時羅格尼就在案發現場附近,但在獲取確鑿證據之前,警方是不能逮捕他的。
達爾·羅格尼這個名字對警方來說並不陌生,此人就是在案發現場因舉止怪異被菲德舒克警官盤問過的那名男子,是一個流浪漢。當時,他還給菲德舒克警官看了自己的身份證。
現在,警方根據所掌握的證據,已將矛頭指向了羅格尼。他不僅可能在案發現場出現過,同時也有作案時間,羅格尼成了這起命案的頭號犯罪嫌疑人。為了進一步證明羅格尼當時的確在案發現場,調查人員開始收集案發當晚附近監視攝像機所拍的錄像。
調查人員從錄像上看到有個人來到了候車亭附近,他所穿的衣服同羅格尼所穿的完全一樣,警方認為這是一項重大突破。現在,他們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在案發前後,羅格尼曾出現在公共汽車候車亭附近。
另外,調查人員在刑事案件數據庫中發現,多年前,達爾·羅格尼就曾被指控謀殺了一名流浪漢,是一個有前科的傢伙。
警方決定拘捕羅格尼。不過,作為一個流浪漢,羅格尼居無定所,沒有人知道他的住址。警方在城市裡加大了搜查力度,以防這名喜歡穿異性服裝的怪人再次對流浪者發起攻擊。
終於,警方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一天早上,一名警官在巡邏時碰到兩個正在喝啤酒的流浪漢,其中一個就是警方一直在尋找的羅格尼。隨後,這名警官將其拘捕。
雖然犯罪嫌疑人已被拘禁,但是,令警方倍感苦惱的是,他們無法證明,面前這位歷經千辛萬苦找到的犯罪嫌疑人有罪。儘管已有的證據對羅格尼不利,但這些證據並不能直接證明他有罪,警方必須找到證明羅格尼有罪的更有力的證據,這樣才能阻止悲劇重演。
最後,警方寄希望於DNA證據。他們認為這是唯一有可能得到的確鑿證據。搜尋DNA,成了警方獲得確鑿證據的唯一途徑。
DNA解密
以塞西莉亞·哈格曼為首的法醫鑒定小組首先在受害者身上尋找羅格尼的DNA。經他們分析,受害者死前可能與罪犯搏鬥過,這樣一來受害者身上的血液中就會留有罪犯的DNA分子。鑒定小組首先查看了死者的手指甲,卻未能夠發現犯罪嫌疑人的皮膚或血液,另外在死者的衣服上也沒有發現羅格尼的血跡。
沒能在死者身上找到犯罪嫌疑人的DNA證據,警方只能寄希望於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尋找受害者的DNA樣本了。
公共汽車候車亭的四壁上都有血跡,這就意味着案發時有大量血液飛濺出來,因為受害者遭到了石塊的攻擊,所以血液噴濺得到處都是。法醫專家研究了現場的血濺模式,並認真細緻地查看了血滴的大小、數量、形狀以及分佈情況。如果羅格尼在現場的話,那麼犯罪現場留下的血跡越多,他的衣服被濺上血跡的機會也越多。
於是,警方開始搜查羅格尼的衣服。可是羅格尼是一個流浪漢,警方該去哪裡尋找案發當晚他穿的衣服呢?通過與羅格尼幾次長時間的談話,警方推測他的東西很可能藏在市區內的一個大公園裡。為確保萬無一失,警方共出動了35名警官對公園進行地毯式搜查,最終在灌木叢中找到了他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一個大塑料袋。塑料袋裡有一個背包,背包里裝的是高跟鞋和女用連褲襪之類的東西。這些都是那天晚上菲德舒克警官在案發現場盤問羅格尼時詳細記錄過的物品。但是,如果在這些物品上找不到受害者的血跡,它們將毫無價值。因為沒有血跡便沒有DNA,而沒有DNA,便沒有警方所需要的有力證據。
案發時羅格尼穿的高跟鞋和女性服裝很可能在背包里,而他的男式外套、褲子和皮靴則是重點檢查對象。法醫專家對每個可疑的地方都進行了認真檢查,他們尤其留意褐色斑點,因為這很可能是干后的血跡。結果,犯罪嫌疑人皮靴上的褐色斑點引起了專家們的注意,只是化驗結果表明,皮靴上的這些斑點並不是血跡。
法醫專家並沒有放棄,他們繼續在羅格尼的外套、褲子、皮靴、背包等物品上尋找着血跡。但最終的結果依然令人失望。每樣東西上都沒有血跡,這就使得這起案子的調查再度陷入了困境。
隨着審判日期的臨近,調查人員終於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可利用的線索:那塊被用來殺人的石頭。雖然石頭上面沾滿了受害者的血跡,但它有可能留有犯罪嫌疑人的DNA。警方決定孤注一擲,對在案發現場發現的這塊石頭進行仔細檢查。
法醫專家小心翼翼地系統檢查了這一沾滿受害者血跡的兇器。專家們驚喜地發現在石頭上的血跡里有兩種DNA。檢測結果很快出來了,被告的DNA同石頭上提取的DNA完全吻合!
DNA檢測結果的錯誤率大約只有億分之一。法醫科學實驗室的這一檢測結果最終證明,羅格尼就是公共汽車候車亭謀殺案的兇手。
基於在犯罪現場的石頭上發現了羅格尼的DNA,高等法庭最終宣布達爾·羅格尼犯有一級謀殺罪。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監獄生活。
如果沒有DNA證據的話,結果很可能完全不同。如果沒有這種技術,羅格尼很可能被判無罪,並會去尋找新的作案目標。
(摘自《法醫探案》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