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個人打開房門,對他會有許多說法一樣,當韋爾弗立德·施密茨站在門前時,這種想法從腦海中閃出。他把手懶洋洋地伸進口袋,取出鑰匙,兩指夾住,很快插進鎖內。
樓上樓下的鄰居自然歡迎這位一周前還居住在這裡的有點神經質的年輕人,特別是那位住在底層的招人喜愛的女律師,褐色的眼睛似乎是在說:“真棒,你總能及時支付房租,小青年,我發現你很可愛。”
當他到達二層——這裡有韋爾弗立德·施密茨的兩居室,布琳德·邦德的房門開了,她穿着一件淡藍色晨服,微笑着問:“是今天嗎 ”
“噢。”韋爾弗立德·施密茨滿面紅光的臉上帶有嘲弄的神態。
布琳德·邦德是他唯一不只是在樓梯上見過面的人。過70歲生日時,她的親屬一個也沒出現,韋爾弗立德為她準備了蛋糕,一塊兒喝了咖啡。布琳德是他的唯一知情人。
“現在可以開始嗎 ”
“可以。”
幾秒鐘后,韋爾弗立德房門上粘了一塊圓牌,藍底紅字寫着“韋爾弗立德·施密茨博士”。
布琳德·邦德擊掌祝賀:“衷心祝賀!人們終於知道誰住在這裡了。”
韋爾弗立德·施密茨後退幾步,目光端詳着自己的名字,好像從遠處評價它有多大作用:“這樣看起來不好嗎 對不起,我心裡有點發虛,多年來我一直期待着這一時刻的到來。其他人也是把證書掛在牆上,難道不是嗎 ”
布琳德·邦德非常理解地拍着這位鄰居的肩膀,邀請他晚上喝杯香檳,共同祝賀剛剛獲得的博士學位。
韋爾弗立德·施密茨就像合上首飾盒一樣小心把門鎖好。以前的狀況已徹底改變,他感覺到腦子有一陣兒有點亂。他為自己的美好前程而感到欣慰。他揮舞着拳頭在房間里來回走動:從走廊到廚房,又從客廳到卧室,卧室的中央放着他的床。他想起了以前跨過的幾個關卡:無憂無慮的童年,可恨的學生時代,從父母家逃離,異地單調的大學生活,充滿了緊張和焦慮。現在,他的生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講師職位已成囊中之物,未來的工作將不會再讓他煩惱。世上很少有人像他這樣幸運。他內心感覺到有必要出去為他的女鄰居買一些果仁巧克力糖。
當他帶着禮物往回走時,忽然發現信箱內有一個藍色信封。他覺得有點特別,很適合今天的日子。他取出信,心想這一定是封賀信,便高興地三步並做兩步跳上樓梯。是誰會想起這個主意來向他表示祝賀呢
只有一種可能:他的父母。
也許他們在大學打聽到了這一消息,想以這種方式給他一個驚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應為自己這些年的無知而感到羞愧。他用刀拆開信封,臉上露出家裡有客人或往家裡打電話時才有的神態。可是這時的他,眉頭緊皺,目瞪口呆。雖然他已有半年時間不吸煙,但還是急切地把手伸進口袋,想取香煙。他呆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把來信又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尊敬的施密茨先生:
很遺憾地通知您,根據我手上掌握的證據,證明您在10年前的中學考試中作弊。儘管我退休多年,但對此事卻不能坐視不管。我也不想毀掉您的生活,故而請您於10月17日18時到我家重新補考,如果您未能如約,屆時我將向學校當局舉報。
順致友好問候。
雷歐普德·布賴延格爾
“根本不可能!”施密茨自言自語道。這封信顯然是從月球或火星上來的,它與這個世界毫無關係,更不要說與韋爾弗立德·施密茨所過的生活有什麼關聯了。
現在已是5時20分,布琳德·邦德馬上要來祝賀他獲得博士學位。但這封信卻使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真無聊,真是一場噩夢!他手上的汗水浸濕了信紙,心在急速跳動。10月17日,就是今天!布賴延格爾一定知道所有情況。
當時考數學和生物,韋爾弗立德·施密茨有點自食苦果。中學考試翻船意味着一場災難——失去繼續上大學的權利!但施密茨不願因為兩次考試而毀掉自己的前程。在發證書前的一個晚上,他來到校長辦公室,他的面前堆放着製作好的證書——只是缺少印章和簽名。他在官方文書上重新寫了一份證書,然後放到其他文件中,毀掉了正本。此事至今無人知悉。
這時門鈴響了。
韋爾弗立德拿起外套,打開門,布琳德·邦德臉上的笑意一掃他不快的心情。
“很遺憾,可是……”施密茨已邁出樓梯半步,他斟酌着用詞,“我的一位朋友出事了,我得去醫院。”
雷歐普德·布賴延格爾住在城郊接合部一座房子里,乘地鐵需要20分鐘時間。在施密茨觀看窗外景色時,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一個證書時隔這麼久有什麼可爭論的,也許布賴延格爾只是想嚇唬他一下。可是我的上帝,非法人室,偽造文書卻不是男人該乾的事。也許通過獲得博士學位可以填補他們之間的鴻溝。
當他打開布賴延格爾家庭院小門時,感覺到自己是在走向斷頭台。他按了一下門鈴,透過玻璃發現門廳亮着燈,布賴延格爾似乎在等着他。韋爾弗立德·施密茨開門走進屋內,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布賴延格爾這些年幾乎沒什麼變化!高大的身軀身着雙排扣西裝,系著領帶,雙頰紅潤,絡腮鬍修剪得很短,語聲鏗鏘有力,令人敬畏。
“請進,年輕人,”他聲如洪鐘,“與以前上課一樣,您今天又遲到了5分鐘。”
施密茨跟隨自己以前的老師走進裝潢庸俗的客廳,坐在沙發上。“親愛的,”布賴延格爾說道,“您以前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您難道不知道布賴延格爾遲早會發現嗎 我給每一個犯錯誤的人一個機會讓他改正錯誤。現在在地下室里有您的考卷和一些白紙,您有足夠的時間答題。”布賴延格爾臉上露出那種施密茨上學時便十分憎惡的神態。他曾無數次在班上以這種神態嘲諷他,讓他站在黑板前忍受完不成作業的痛苦以及對他作出屈辱的評價。多年來施密茨堅定地認為,這段經歷已經永遠成為過去,可是,現在他必須在布賴延格爾的地下室再次面對他的詰難。
“現在開始吧,我的朋友,所剩時間不多了。”
這種譏諷腔調再次說明,布賴延格爾對他是多麼不信任。這位老師走在前面,韋爾弗立德·施密茨突然感覺不到自己意識的存在,像一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跟在後面。當他走過壁爐時,他的手碰到捅火鉤。韋爾弗立德緊握鐵棒,閃電般擊在布賴延格爾頭上。老人一下子癱倒在地。施密茨彎下腰看了一下,感覺不到脈搏的跳動。最不想發生的事偏偏發生了,而且再也無法改變。施密茨跳了起來,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冒失而後悔,只想平靜一下心情。這個地下室!為他準備的試卷必須消失。施密茨走過門廳發現了地下室的門,便在黑暗中走了過去。他打開門,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然後是喧鬧聲。
韋爾弗立德手裡端着一杯香檳,大家吻他,擁抱他,愛撫他,一群年輕人圍着他轉,他們都是他的同學。
“你感到驚奇嗎 ”他以前的班長呂德格爾問道,“我們祝賀你獲得博士學位,你的成功是我們今天聚會的理由。你的臉色怎麼有點蒼白 ”
“我,我……”
“你認為我們為你準備的中學考試這個玩笑不好,是不是 你是否感覺有點上當受騙 布賴延格爾先生也覺得這樣做不合適。他在哪裡 ”
“我不知道,”韋爾弗立德·施密茨聲音低沉地說,“我認為他不會來了。”
一場考試舞弊案 標籤:期中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