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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工小何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童工小何

  隴右風華

  前記

  2013年的5月份,我大學畢業之際來到了北京一家民企做實習生,在來這家單位之前,我有過多次工作經歷,當然都是以學生的身份做假期工,去上海、蘇州做過流水線操作工,在學校所在地的職業培訓能機構做過招生代理,更早的時候,也就是2009年的時候,我假期做過幾天的苦力,在工地推車。車上裝的是水泥、磚塊,我瘦弱的胳膊根本承受不了那麼有份量的工作,於是沒有幾天時間我就辭了,只得到了一百來塊錢的汗水錢。說這麼多不是為了證明我有多少社會經歷,我是為了說明一個真實的內心感受:人生中的事情,無論大小,無論重要與否,無論身處何地,無論你的境況好與壞,你都要努力去做,只有努力做過了,你才會懂得你做的是什麼。那麼我做過的事情中,我又懂得了那些呢?

  一、初識小何

  小何,男性,一眼看去也就十多歲,超不過二十歲,看上很靦腆,聽口音是川渝一帶的人,他和大多數南方男生一樣,白白胖胖,個頭不是很高。說到小何白白胖胖,我很是嫉妒,因為我膚色偏黑,或者偏黃,看起來一副亞健康的樣子,我心裡很過意不去,長得就不帥,勉強是五官端正,膚色嚴重影響了我的形象。我當時應聘的是總經辦秘書一職,由於工作的原因,平時和車間的人很少有交流,所以我不了解車間都有些什麼人,那些人是誰。上班的第一天中午,在食堂吃午飯時,我和車間一位師傅搭了話,那師傅問我那人,我如實做了回答,很簡單的幾句交流。這時我還沒有看到小何這個人。

  吃完飯後,我沒有回住所休息,就在車間大院閑溜達,這時小何出現了。“師傅,你做啥子工作的噻?”小何帶着一口濃重的川渝口音問我。我這個人平易近人,喜歡和小孩子玩

  ,看小孩子天真無邪的燦爛笑容,我也喜歡和老人說話,喜歡老人們的沉着和老練、睿智。小何既不是小孩子了,他更不是老人,但他看起來像小孩,有小孩的感覺,我心裡感覺到他應該是善良的一個孩子,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辦公室的”,我回答道。“辦公室不是招了兩個了嗎?怎麼又找了一個啊?”他追問道。我沒有直接作答,我沖他很自然的一個微笑,準備離去。此時,小何卻沒有領會我那一微笑意思,他窮追不捨的又問道,還是原話:“師傅,辦公室不是招了兩個了嗎?怎麼又找了一個啊?”

  我很無語的又沖他笑了一個,我說:你去問老闆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又找了一個。這時候中午和我搭過話的那位師傅出來了,他好像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替我向小何說到:你管人家幹什麼的啊?你個傻子。

  傻子?我心裡撲哧一笑。這孩子怎麼會是傻子呢?我問自己。只見小何對那師傅說:楊師傅,我就隨便問問噻。他笑眯眯的不再作聲。

  楊師傅走過來給我說:別搭理他,就一傻子,整天瞎打聽,啥都問,沒人拿他當回事。我好奇地問楊師傅:他真的是啥子啊?楊笑呵呵的告訴我:其實也不傻,就是太小了,沒人管。

  後來我才知道,小何真的不傻,確實是小了點。我從他的入職資料看到,他1997年出生,真正的九零后,才十五六歲。我十五六歲的時候還在學校上學,在朗朗讀書聲中正在度過我美好的中學第一階段,我十五六歲的時候,正在和同學在操場上你追我趕,玩得正瘋狂,而小何,在同樣的年齡階段,他已經在車間工作,在這個世俗的社會上開始爬滾。對此,我望塵莫及,我自嘆不如,我很不解。我望塵莫及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我還在校園“頤養”,他在流汗水掙飯吃;我自嘆不如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他已經能夠在社會自立,起碼有一份生活來源是他自己努力來的,我卻在靠父母來養;我很不解的是,他這個年紀怎麼不在校園呢?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早步入社會呢?是家庭困難嗎?是嗎?不是。

  聽車間的人說,小河的父親也在北京,貌似人品不怎麼好,愛賭博,也好酒色,但據說掙得不算少,而且小何家人基本都在北京,都在工作,這樣看來家庭困難這個假設不能成立。或許有其他原因,或許我也說不清。我想小何的生活本來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現在的環境不適合他。

  二、童工小何

  自打我知道了小何還是未成年人,自打我知道了小何家裡的一些情況,我對小何給你更多的是一種可憐和同情,他不該屬於這裡,起碼現在這個年齡,他應該接受更多的教育,學點對一些人來說沒有用的課堂知識,更為重要的是他心理還未達到一個健康的成人水準。但事已至此,事實就擺在眼前,我能做些什麼呢?

  有一天,還是在食堂吃飯,我們能夠坐在一起時間也只有吃飯時間,也只能是食堂這個地點。這一天,有人拿小何開玩笑,某大人說:何星,你爸沒給你找個年輕的媽啊?此話一出,惹得大家嘩嘩大笑,小何這孩子竟也笑了,正常人都能聽出來此話是什麼意思。小何笑着說道:“媽的,管他呢!”,這一句“媽的,管他呢”,使得大家的笑聲更為高昂了,全場都笑爆了。我也爆了,但我不是笑爆的,我是鬱悶爆了,我是不解爆了。我很鬱悶,我很不解。

  我很鬱悶,這幫大人是何居心?那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開刷;我很不解,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了,居然不懂得這幫人的話外之音?我開始懷疑我的認知能力了,難道小何真的是傻子嗎?

  在單位時間長了,我和車間的人也慢慢的熟悉了,我對小何的了解也多了起來。當然,由於工作的緣故,我經常去車間,也經常有機會和小何說話,儘管那些大人不怎麼把他當回事。我發現其實小何不是真的傻,因為他懂得禮義,比如他從來不叫別人的名字,他管車間的人都叫師傅,在師傅前冠以姓氏,他管司機小劉叫做哥,見了辦公室的女生叫姐,對我的稱呼由剛開始的師傅變成了郭哥,等等。

  再後來有一次我發現他還抽煙,不但抽煙,還是個大煙鬼,經常在廁所碰見他在享用香煙,更讓我意外的是,他盡然發現了我不鎖會議接待室門的事情,每天中午在負責管理的會議接待室裡面抽煙,還給我扔一地的煙頭。還是在食堂吃飯期間,我向他責問了。我說:小何,你是不是每天中午都在會議接待室裡面抽煙啊?小何刷一下臉紅了,他驚愕的問道:哥,你咋知道的?那屋子沒有監控器啊?

  我故作神秘的給他說道:當然有啊,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能在監控室的電腦上看到。小何眼睛向上一翻,看似認真回想了一下會議接待室里的布局,看到底有沒有監控器。“哥,沒有監控器啊”,小河又說道。我這個人向來不幽默,話也不是很多,所以我直接步入正題,我給他說以後去會議室用無線網上網可以,在裡面吸煙也可以,但是,你得保證不動裡面的設備,更不準把煙灰煙頭給我扔地上了,否則以後我天天鎖上門。小何聽罷笑眯眯的向我保證說:哥,放心吧,我就在裡面上個網,他媽的車間里無限網太差了。“以後在我面前不要說髒字說髒話!”,我很嚴肅的給他說,他看我一臉的嚴肅,表情很囧的一個傻笑。不再作聲了。

  後來,會議接待室里果然沒有了煙頭煙灰,地面好像也有人用墩布擦過,顯得更為乾淨了。不用多想,這屋子除了我打掃衛生外,很難再有第二個人去打掃了,如今有人替我幹活,還是英雄不留名的方法,真有意思。突然,我想起來了一個人,小何,對,就是小何,他常來這裡用無線網絡,也來這裡吸煙,應該是他做的,我給他說過這屋子衛生由我管理的,不要扔煙頭煙灰,他應該記住了。

  再後來,還是時不時的有人拿他開涮,甚至有人藉機給他使手腳,縱使這樣,他還是嬉皮笑臉的毫不在乎。後來,不知什麼原因他不幹了。據說是他爸的決定。他走之前還跑去向廠長申請借錢,要請大家吃飯,此事一傳開,大家都說他傻,但他還是樂此不疲,在準備着這場沒人參加的散夥聚會。後來,果真沒人去,據說是他奶奶跑公司給抓回家了。應該是走漏了風聲,計劃胎死腹中了。再後來就沒有了小何的消息。

  三、再見小何

  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大家都在辦公室辦公時,有人敲門,且使得勁兒挺大的,“進”,技術員小王很有特色的一句。我一回頭看,嘿,這是小何嗎?大家都看了看。他多日沒見,變化不大,看起來精氣神還不錯。唯一讓人煩的就是進辦公室穿着一雙棉拖鞋,看着難受。他一進屋子就笑呵呵,向我打了個招呼,徑直的走向了廠長的辦公桌前。聽他們的對話才知道,原來小何是來討工資的。說起工資我就來氣,馬上就新的一年了,這還欠着我三個月的薪水沒發,要不是公司管飯吃,我早就辭了。

  中午在食堂又碰見他了,我問他為什麼不幹了,他還是那麼有個性的來了句:“他媽的我爸說了,三天兩頭的放假,沒活干,還不如不幹了”。我一天這話我笑了,我不再為他說一句髒話而不解了,我已經習慣了。我試圖藉機給他說讓他回去和家裡人商量,去上個技校之類的學門技術,他又給我來了句:“別說了,我爸他媽的說了,我現在上學,沒有學校要了”,一瞬間我什麼都懂了。

  2014年的元旦過了,我還是沒有領到薪水,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沒有領到薪水,都四個月了,我不知道還能在這個公司堅持多久,會不會像小何一樣說:他媽的不發工資,還不如不幹了。我想我心裡或許會說的。或許我和他一樣,是同一類人,只是表現的不一樣罷了,或許我不心裡不會說,我會默默地做出我的選擇,因我們不一樣。

  就在新年伊始,還是一個中午在食堂吃飯,小何突然出現了,他一進來就有人起鬨,“何老闆來了”“何老闆發財了啊”......一片起鬨聲,說著說著楊師傅和小何杠上了,不知怎麼回事小何一把掄起來本來拍楊師傅的,結果把我的飯盆一把給打翻了,弄濕了我的羽絨服和褲襠,我一下就火了,但我又壓了下來,我何必跟他計較呢。小何見狀臉又紅了,跑過來忙給我收拾,說要給我去洗,我笑了笑說別管了,我自己來吧,你把桌子和地上收拾一下就行了,他還是像蜜蜂一樣嗡嗡的說要給我收拾。身邊有人說,趕緊聽話把桌子和地上收拾一下,給人家拿乾洗店洗洗吧,他說可以的,讓我脫下來。我說算了,我自己來吧。說完我就回住所了。

  回來沒有一會兒,我聽見有人進院了,院子的狗狂叫不已,看來還是個陌生人,聽動靜還是找我的,順我屋子來了,眼看人到了,我屋子的門一下開了,果真找我的,還是小何,“哥,真對不起,你沒事吧?我給你去洗洗?我該你拿到乾洗店洗洗?”小何急急忙忙的連續說道,我說不用了,衣服已經在外面曬了。

  “別在意,我沒事的,真的沒關係”,我怕小何太在意,連忙補充了幾句。

  “哥,要不這樣吧,你先拿到乾洗店去洗洗,等十五號發工資了我給你二十五塊錢”,小何說道,“不用了,真沒事,你別太在意好不”,我急忙說道,“哎,真是的,我太不小心了”,小何又說道。我說沒事的。

  我和小何聊了幾句,我問他找工作了嗎 ,他說還沒有,等過完年跟他爸一起干,他爸包活了。我藉機說“等你混好了我也跟你混啊”,“那活你幹不了,太辛苦了”小何說。

  “沒事的,不是沒幹過”,我說。......

  就這樣說了半天話,我換了外套,小何和我一起離開了院子,我去上班了,他回自己的住所了。

  過了幾天,我中午在住所玩電腦,突然有人敲門,我說進。原來是小何,莫非他給我真的送錢來了,絕對不能要。果不其然,他真的是來為上次的為上次的事來的。

  “哥,這是二十五塊錢,你拿着吧,上次真是對不起啊”小河滿臉愧疚的說。說完他就把錢仍在床上的電腦上,轉身就走,不待我說一句話,就不見了人影。我在床上坐着,下床追他實在來不及了。

  這時候,我意識到小何不傻,他不但懂禮儀,雖然偶爾說幾句髒話,他還講情義,雖然他有時候犯渾,當然,我看到的或許是另一個他,或許就是另一回事。

  後記

  每個人生活中都會有無數個過客,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小何,但我知道,像小何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他們不壞,也不傻,他們只是少了一個屬於他們的生活環境,一個應有的生活環境。我不是道他以後的命運會是什麼樣子,但我知道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希望他一切都好,平安健康。

  2014年1月17日凌晨於通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