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接到聖旨,星夜趕程來見英宗皇帝。這天正在驛館里休息,就見門人一臉驚惶地跑進來說道:“於大人,李錫大人來了。”于謙聽完就一皺眉。
李錫是司禮太監王振的乾兒子,其實他不算什麼人物,關鍵是他的乾爹王振。此人深得英宗信任,現已是獨霸朝綱。李錫由於攀在王振這棵大樹上,才得以橫行霸道。
現在,他突然來幹什麼?于謙剛想到這裡,就聽門外一聲咳嗽,李錫滿臉奸笑走了進來,說道:“早就聽說過‘鐵骨’于謙的大名,今天一見果然威風凜凜。”于謙冷冷一笑說道:“李大人突然造訪,有什麼事嗎?”李錫一拱手說:“受乾爹委託,特來請大人小聚。怎麼樣,於大人賞個光吧。”于謙聽完卻奇怪地皺起眉問:“你乾爹?誰是你乾爹?”李錫打量着于謙說:“大人真不知道?我乾爹是司禮太監王公公。”于謙這才恍然大悟般地說道:“是這樣啊,我說怎麼大明朝的官員和太監我總分不清呢,鬧了半天是學他爹,學得都不長鬍子了。”李錫聽了這話,差點沒被氣瘋。
原來,李錫之所以能從那麼多溜須拍馬之徒中脫穎而出,就是因為他把“鬍子的問題”處理得非常好,每天都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才出門。這自然引起了王振的好奇,問他:“你一個大男人,怎麼不長鬍子呢?”結果李錫來了一句轟動京城的名言:“哪有當爹的不長鬍子,兒子卻長鬍子的道理。”結果把王振高興得滿臉開花。
從此民間便多了個民謠:大明官,真好玩,比比誰最有特點。忠不忠,看前胸,賢不賢,瞅瞅臉,世上雖無照妖鏡,鬍子賽過鬼判官。
現在,于謙當著面把這事抖落了出來,李錫強壓着火氣說道:“於大人真會說笑話,咱還是到我乾爹那裡去說吧,我乾爹正等着呢。”于謙笑了,一抖長髯說:“不必啦。回去告訴你爹一聲,好意心領,恕難從命!送客!”
就這樣,李錫夾着尾巴走了,見到王振后就把這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王振聽完可就惱了。好個于謙,真不識抬舉。當天便對英宗進了讒言。英宗張口說道:“這事你就看着辦吧。誰不服,有朕呢。”有了英宗的支持,王振立刻就以“大不敬”的罪名把于謙關入死牢。
誰料轉過天,李錫就慌慌張張跑來問道:“乾爹,你要把于謙怎樣?”王振余怒未消地說道:“殺!”李錫一聽“撲通”一下給跪下了,那眼淚來得真快,說道:“乾爹,可殺不得。這于謙朝內朝外影響太大,你要殺了他,非反了天不可。到時候即便萬歲出面,恐怕也難收場。我擔心乾爹為了一個小小的于謙,反而陷入被動。”王振連忙讓李錫起來,嘆道:“兒啊,我怎能不知。本想把他拉攏過來,哪怕別找我的麻煩也行,可這于謙也太不把我當盤菜了,我不殺他,以後別人還不學了歹樣?”
李錫點點頭說道:“乾爹,其實我倒有個辦法。咱不殺他,卻讓他生不如死。”說完,嘿嘿笑着,又開始摸自己光禿禿的下巴。王振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哈哈大笑着說:“好兒子,真是我的好兒子。聽你的,不殺他了,這事就你去辦吧。”
沒兩天,于謙被投入死牢的事,就傳遍朝里朝外。這下那些正直的大臣們可都急眼了。本來就對這些沒鬍子的東西們恨得牙根痒痒,正有火沒處撒呢。現在,連于謙這樣剛烈不折的大臣都被害了,那以後大明朝就沒指望了,咱也都等着挨刀吧。於是聯名上書。就連遠在河南、山西等地的地方官,也都紛紛來到京城為于謙喊冤。
李錫聽說后,卻哈哈笑了。早就知道這些有鬍子的人會唱這齣戲。好,給我升堂,開始審于謙啦。
大堂上,李錫得意洋洋的一拍驚堂木說道:“于謙,你可知罪?”于謙吼道:“我不知!”李錫嘿嘿一笑,接着白話:“你是不是想讓本官動大刑,才能想起自己藐視當今萬歲,犯了大不敬之罪呢?”于謙氣得鬍鬚直抖,吼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什麼時候藐視萬歲啦?”李錫一陣冷笑,說道:“我來問你,你是否說過,你分不清大明的官員和太監,是因為官員學太監學得都不是男人了?說過嗎?”于謙一聽給氣笑了,說道:“我是說過,但你沒聽到過民謠嗎,這還用我說?”誰料李錫卻狗眼圓瞪,大叫道:“大膽!王公公是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對萬歲忠心耿耿,為大明朝操碎了心。我等臣子仰慕公公風範,爭相學之,萬歲得知后,多次褒獎。而你卻出言不遜,滿含譏諷。這不是藐視萬歲是什麼?還敢狡辯。來啊,給我重打三十!”
可憐鐵骨錚錚的于謙,被打得皮開肉綻,架回了牢房。當天,于謙被打的消息就傳了出去,請願的大臣們都群情激憤圍在大堂外,聲討李錫。
李錫嘿嘿一笑,說道:“讓他們派幾個代表來,我要跟他們好好談談。”李錫可真能白話,先把為什麼要打于謙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滿臉無奈地說:“各位,我不想打於大人,不得不裝個樣,我也要交差。我知道你們對我乾爹和我不滿,但這都是萬歲的意思。另外再告訴各位一聲,我聽到了消息,萬歲打算殺於大人,你們都先別罵呢,趕緊想辦法救人。”這話一說出,人們都不吭聲了。是啊,先保住于謙的命再說吧,連忙離開。還能有什麼辦法,走,找皇上去!一連三天,這些大臣們都跪在皇宮前,不赦免了于謙,就不離開。可哪裡見得到英宗的影子。
李錫卻樂得嘴都合不上。又過了兩天,命人把一封書信交給領頭的那個大臣。這位一看,頓時蹦了起來,叫上幾位於謙的好友找到李錫,要見於謙。李錫順水推舟,賣了個大人情。
其實,這一切都是李錫設計好的。為了報復于謙,這位“李公公”可謂是機關算盡。第一步,把于謙先打一頓,出出自己的惡氣。第二步,就製造英宗要殺于謙的謠言,轉移人們的目標。料到這些人會去請願,也知道王振已把英宗擺平。所以第三步,就是熬着這些大臣們,等熬得差不多了,第四步,便放出小道消息,在書信上寫道:萬歲最惱的就是于謙罵勞苦功高、國之棟樑的王振沒鬍子,不是男兒漢,這對王振是不公平的,很放肆、無禮。因此如果于謙能把自己的鬍子剃掉,表示其已悔過。萬歲那裡就好通融了。這樣,就給了大臣們一個錯覺,以為王振迫於他們的壓力,在找台階下呢。逼着這些大臣去剃于謙的鬍子。
果然!一切盡在掌握中。李錫見人們急匆匆地走出大堂后,拍着大腿才樂呢——這些“鬍子長,見識短”的人,笑死我了。
于謙得知這些人的來意后,當時就反了臉:“我就是被砍了腦袋,也不剃鬍子。”把這些大臣們急得都想強行剃于謙的鬍子。但不敢,知道于謙性格剛烈,恐怕剃完他鬍子,他也不活了。最後只得搖着頭離開。可,總不能不救吧。還是領頭的大臣有主意。帶着眾人找到李錫說:“告訴你爹去,只要放了于謙,我們這些人,都願意把鬍子剃掉。”
李錫一聽,知道他們沒說動于謙。乾笑兩聲說:“各位別急。”一點手,叫來一個下人說道:“去對於大人說,為了救他,百十多號大臣,要自剃鬍須,換他性命。問他最後一次,剃,還是不剃。”
于謙聽完下人的話后,好久都不吭聲。下人實在等不下去了,小聲說道:“於大人,您給個話,我好回去復命。”于謙抬起頭,木然地說道:“叫人來,我要——剃鬚。”說完,閉上了眼。
幾天後英宗下旨,貶于謙為庶人,限三日內離開京城。又是兩天過去了,于謙要走了。由於屁股上的傷還沒好,不能坐轎,只得趴在擔架上被抬出。李錫嘿嘿笑着,說來送行。于謙沒理他,什麼話也不說,把頭埋在擔架上,一時間,悲憤、羞辱,各種滋味湧上心頭,真是生不如死。
正這時,突然就聽有人一聲高喊:“於大人,我們送你來啦!”于謙抬頭看去,頓時呆住了。
只見,長長的街道兩邊,不知何時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在隊伍的最前面,清一色都是男人,一個個把鬍子剃得是乾乾淨淨,抬着頭,挺着胸,昂然站立着!
原來,于謙被害剃鬚的事早已傳遍了京城。百姓們氣得紛紛咒罵。有兩位,實在氣不過,三下兩除二也把鬍子給剃了,說道:“既然於大人沒鬍子了,咱也不留。”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也就兩三天,凡血性男兒都把鬍子剃得乾乾淨淨。今天,知道于謙要走了,特意趕來一是相送,第二就是來聲援于謙。
于謙眼見如此,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眼淚“嘩”的一下子就流了出來,頻頻向兩旁百姓抱拳致謝,已經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幾年後,“土木堡之變”爆發!瓦刺軍在土木堡大敗明軍,生擒英宗皇帝,兵指京城,一時間舉國惶惶。危難之中,于謙毅然復出,獨臂撐天,把瓦刺軍打得狼狽逃竄,成為了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為後人永世敬仰。而王振、李錫之流則至今依然被人們唾罵不止。
這正是:無恥鼠輩亂乾坤,百姓火眼黑白分。于謙剃鬚火中鳳,鑄就英雄《石灰吟》(《石灰吟》是于謙所作的一首著名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