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春初的一天傍晚,桂林國民黨軍統站上校副站長李望成,帶着兩名特務便裝急匆匆來到市郊一處民宅。
“啊?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民宅的主人,一位20多歲的美艷女子一見李望成,即面露驚訝的神態。
“無事不登三寶殿,咱倆屋裡說吧。”李望成笑着說著,一揮手讓兩名特務站在門外望風,他一個人隨這女子走進了屋子。
“哎吆,亞梅,想死我了啊!”李望成一進屋就嘻皮笑臉地猛撲了上去——
這女子沉着臉以屋子裡有人為由,極力擺脫了李望成的糾纏。“李站長,你給我說句實話,我姐姐是不是你們軍統殺的?”女子開門見山地問。
“這?”李望成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咽了口唾沫,話題一轉說,“你只要答應我,我就什麼都告訴你。”
女子一遲疑,隨即對李望成說:“那好吧,三天後的晚上,只要你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我,我就隨你。”
“好吧,那咱就一言為定!”李望成想了想,點着頭答應了這女子的要求。
這晚,天完全黑下來后,頭髮梳得油光粉亮的李望成,喜滋滋地帶着兩名特務又來了。和第一次一樣,李望成讓兩名特務在大門外蹲着望風,他一個人則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屋子。
“亞梅……”李望成一進門就一把抱住了這女子。
“你還真是一個情種啊!“女子笑着說著竟半推半就地一下子撲在了李望成的懷裡。
“亞梅——”李望成頓時熱血沸騰,他喘着粗氣說,“你姐姐是我們殺的。我奉戴老闆之令,還要斬草除根呢,念在你對我有情有意的分上,我放你一馬,今晚之後,你就帶着孩子遠走高飛吧。”說完他便撕剝起女子的衣衫來了。
“王八蛋!”李望成沒想到,這時竟從屋子套間里衝出兩個戴着墨鏡的黑衣男人,兩把槍從后腰同時對準了他!
“你們聽我說——”李望成心知自己色心重一點,麻痹大意上了這女子的當了,情急之下他囁嚅着想解釋,可這兩人卻根本不給他機會,他剛一轉頭,這兩人就同時扣動了手裡的扳機——
“叭!”“叭!”兩聲槍響,李望成睜着驚疑的眼神,“噗”地倒下了身子。
“不好!”門外的兩個特務一聽見屋裡槍響,即破門衝進了院內,可這兩個特務怎麼也沒想到,早有人“守株待兔”啦!他們倆一衝進來,大門垛里早伏着的兩個黑衣人同時舉起了槍——
“叭!”“叭!”又是兩聲槍響,這兩個特務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腦袋中彈,稀里糊塗跟隨李望成走了。
第二天早上,桂林軍統站站長鄭蘊俠一得到李望成被暗殺的消息,他即刻報告了軍統局局長戴笠。
打雁的反讓雁啄了!本來,軍統特務以暗殺為能事,誰又如此大膽,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暗殺到了軍統人員頭上?戴笠一聽李望成被殺,當即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嚴令徹底追查!軍統桂林站很快查清,李望成是在私會一個叫章亞梅的靚麗女子時被殺的,章亞梅現已被人接到南昌娘家居住了。
“殺——”戴笠剛想下達誅殺令,可他立即想起了一個人,不由激靈靈一顫,閉目沉思起來。這時,秘書急匆匆走進來報告說:“老闆,蔣公子要見你。”
呵,剛心裡想到曹操,這曹操就來了啊!戴笠不由苦笑了一聲,趕緊出門迎接。戴着一副黑色墨鏡的蔣經國,一進門即陰沉着臉說:“戴老闆戴局長,你的人已經殺了章亞若!你就看在我蔣經國的面子上高抬貴手,放了她的妹妹章亞梅和兩個孩子吧。”
“經國,這話從何說起啊?”戴笠攤開雙手,一臉疑惑地問。
“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糊塗!我告訴你,這是李望成親口告訴章亞梅的!李望成對章亞梅欲行不軌,是我讓人打死他的,他是死有餘辜的。”蔣經國咬着牙看着面現驚詫的戴笠,又說,“我不管你執行總裁的命令還是誰的命令,如果章家和兩個孩子再有個什麼閃失,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和你沒完!”說完便甩袖氣呼呼地出了門。
戴笠一看蔣家公子發了火,頹然坐在太師椅上,心裡叫苦不迭:李望成啊李望成,你真是一頭蠢豬啊!章亞若不是我們殺的,幹嗎往自己身上攬屎盆子啊?你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但此事蔣公子既然如此說了,再給他一個膽他也不敢殺章亞梅了!戴笠不由嘆了一口氣:唉,看來李望成是白死了!他立即打電話給南昌軍統站,下令此事暫緩執行。
什麼?自己的弟兄被人暗殺了,我們已經發現了線索,老闆卻不讓執行了,這不是讓大家心寒嗎?鄭蘊俠、程一鳴、王新衡幾個和李望成平日要好的特務頭子,便一起吵嚷着來到戴笠設在歌樂山的官邸討說法。
“李望成自己尋死,你們也想跟着他去尋死嗎?你們說,章亞若什麼時候是我們殺的啊?”戴笠氣得暴跳如雷!他指着幾個特務頭子的鼻子連吼帶罵:“我告訴你們,在中國,蔣校長讓咱們殺誰,咱們就去殺誰,絕不含糊!但也有個例外,那就是蔣宋兩家的人即使蔣校長下令讓殺,我們也不敢殺!蔣公子給我最後通牒,誰敢為難章亞梅一家,就先殺了他,你們哪個吃了豹膽熊心啊?說——”
戴笠高高在上訓完手下特務后,也感到這“黑鍋”背得實在有些冤枉,便去找蔣介石申訴。蔣介石一聽,沉着臉對戴笠說:“雨農啊,雨農!這件事我是知道的,經國不懂事,章亞若這個女子太張揚,這件事關乎我家的名聲,她是該死的!現在李望成已死,既然他說此事是他乾的,就是他乾的好了!我想經國派人打死了李望成,心裡的氣已經出了,他是不會再為難你的了!這件事我看就到此為止吧。”
“是!校長!”戴笠沒想到蔣介石竟讓他們永遠背着這口黑鍋,他心裡雖感到既窩囊又憋火,但既然蔣介石不讓再追究,他不好再說什麼,只有打碎牙齒往肚裡咽了。
其實,章亞若是陳立夫手下的中統特務殺害的!
1939年秋天,蔣經國到贛南專員公署擔任專員。走馬上任之初,蔣經國到贛州“三青團干訓班”視察,一見鍾情地看上了當時23歲、皮膚白皙、長得嬌嬈美麗的女學員章亞若,於是,蔣經國指名道姓,讓章亞若“干訓班”一結業即到贛南專員公署擔任了他的專職秘書。
章亞若15歲在南昌女子中學上學時就由家裡人作主,和他的表兄、南昌高等法院法官唐英剛結了婚。思想保守的唐英剛對追求思想解放、張揚個性的章亞若動不動就和男生跳舞、聚會、看電影、聽新戲看不慣,夫妻經常為此爭吵。後來,深愛着章亞若的唐英剛見勸說無望,便在極度痛苦之中為情而割腕自殺了!這之後,內心充滿着愧疚之情的章亞若便一直過着獨身生活。
但年輕貌美的章亞若自從做了蔣經國的秘書後,又重新打開了感情的閘門,很快心甘情願地投入到蔣經國的懷抱中,做了蔣經國的情婦。
1941年秋天,章亞若在桂林為蔣經國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大毛、二毛。這時的章亞若想到了母以子貴這句話,她想把自己和蔣經國之間的事情由地下轉到地上,但她又心知蔣經國在重慶有從蘇聯帶回的妻子法伊娜(蔣方良)。於是,在一天晚上蔣經國來看她時,她幽幽地說:“我給你一下生了兩個,但我不想永遠做你的地下夫人啊!做小也行,你蔣家得給我一個名分啊!”
“這?”蔣經國雖然深愛着活潑開朗、氣質高雅的章亞若,但對這名分的問題,他卻着實不敢答應!可不這樣做,又覺得實在對不起章亞若!他冥思苦想了一些時日,便只好硬着頭皮來到重慶,想遊說他老子蔣介石,讓其承認這生米做成的熟飯。
本來,蔣介石不止一次地讓蔣經國稱宋美齡為母親,可蔣經國始終執拗地沒叫過。這次,為了他和章亞若之間的事,蔣經國竟“屈尊”開口叫宋美齡為母親了。蔣經國憋紅着臉說:“母親,您就給我父親說說好話,承認我和章亞若的事實婚姻關係吧。”
“這?”宋美齡遲疑了一下,但為了搞好她和蔣經國的關係,讓其以後永遠尊敬她,她想了想,便點着頭答應了蔣經國的請求。
“娘西皮!”蔣介石一聽此事,立即暴跳如雷地讓侍從把陳立夫召到他上清寺的官邸,“經國與江西那個女人的事,對我家的名聲有損害,決不能讓他再發展下去了。我教子無方才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了讓那女人和經國徹底斷絕關係,我準備不讓經國再回贛南了。哼!這女人也太張揚,她還要什麼名分?你派人把她處理掉!但這件事情要高度保密,不能讓他人知道。”
陳立夫一聽,他蔣二叔讓他做得罪蔣公子的事情,不由頭皮發麻!但又不能不去做。他想了想,便吩咐中統少將特務頭子谷正文:“你選兩個精幹的弟兄,讓他們秘密趕赴桂林去執行吧。”
湊巧,章亞若參加一個朋友的聚會。兩名尾隨的特務便買通一個服務生,在章亞若的茶杯里放了一種慢性毒藥。章亞若喝后不久,即頭疼胸悶,上吐下瀉,臉色蒼白,家人急忙把她送往省立醫院救治。在醫院搶救時,被特務收買的一名姓王的醫生又給章亞若右手打了一針,她難受得“哎喲”了一聲,手腳一陣痙攣,就不能動彈了。
章家的人感到章亞若死得蹊蹺,害怕其他人再遭毒手,便惶恐地讓章亞梅帶着大毛、二毛來到桂林郊區暫住了下來。
這之後,姓王的醫生和那名服務生莫名其妙地竟被人暗殺了,人們本來就懷疑這件事情和軍統有關,後來又發生了李望成被殺之事,這件事情對軍統特務來說,就像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啦!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蔣介石竟讓軍統替中統背了幾十年的黑鍋,直到谷正文彌留之際才將當年事情的真相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