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樂年間,跟隨鄭和數次下西洋的黃志,因途中被海魚咬去雙臂,不得不回到老家東昌府。人們以為,黃志得了不少賞賜,該享享清福了。誰知,黃志竟在東昌府繁華地段,租了一套門面,開起了飯館。別人開飯館都請廚師,黃志卻裡外一把手,連個跑堂的都沒有。用黃志的話說,也不缺這幾個錢花,就圖有點事做。來客高興了,就往一個紅箱子里扔幾個銅錢;不高興了,可以吃完后抹嘴走人。人們從未見過這樣開飯館的,都來看新鮮。於是,飯館每日賓客絡繹不絕。但黃志的后廚卻修得好似密室,只留一個小窗口往外遞菜,這更增加了飯館的神秘感。因為,黃志畢竟是沒有雙臂的殘疾人。
這天,飯館里來了一位不同凡響的客人,他就是東昌府知府。知府是聽了屬下的議論後來飯館的。因為他不信,一個無臂之人竟能當廚師。知府走到小窗口前,對黃志說:“能否請高廚出來一下?”黃志見是知府大人駕到,就開了鐵門出來,但隨即又把門帶上了。
“不知知府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黃志下面的話沒有說,笑眯眯地看着知府。知府說:“禮就免了,我可不想受你的‘腳禮’。”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分賓主落座后,知府說出了他的疑惑。黃志說:“大人過慮了。我雖然沒有雙臂,但絕不會用雙腳炒菜,因為那樣是對來客的不尊!”
“可你總不能用嘴咬着鍋鏟炒菜吧?”黃志想了想說:“大人若不信,可以將我的腳和嘴打上封條,以證明我的話不虛。但這事過後,求大人就不要再問別的了。”
“好!既然先生這樣說,我倒想看看你除了腳和嘴,還能用什麼炒菜。”知府說著,一揮手,上來幾個衙役,用紙將黃志的腳包起來,把嘴糊上。
黃志向眾人點點頭,轉身回了后廚。時間不長,從小窗口裡傳出炒菜的聲音。又過了一會,擱菜的小推車來到窗口。知府命人將菜端過來,一看,果然是色香味俱全。
這時,鐵門一響,黃志從裡面走出來。眾人一看,黃志腳上的紙乾乾淨淨,嘴上的紙也完好無損。
知府命人取下黃志腳上和嘴上的紙,連連搖頭。他弄不明白,人身上除了手腳和嘴,還有哪個部位能端瓢炒菜。但有言在先,他又不好再問,只得叫人賞了黃志一個大元寶,滿臉疑惑地走了。這下,黃志更是名聲大振,無臂“神廚”的故事傳遍方圓幾百里。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黃志剛打開店門,就見店門口卧着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黃志連忙叫來幾個鄰居,將女人抬到屋內,又叫人請來郎中,給女人診治。大半晌的工夫,女人慢慢醒來,當她知道是黃志救了她時,掙扎着要起來拜謝恩人,黃志說:“不要動,你身子太虛弱。”
接着,女人將自己為何倒在飯館門口,詳細地講給黃志聽。
原來,女人叫翠香,是河南人。前些時,她新婚不久的丈夫來東昌府賣藥材,竟一去不返。翠香思夫心切,不顧家人的阻擋,隻身一人來到東昌府尋找丈夫。丈夫沒有找到,身上的錢卻花沒了,她只得邊乞討邊尋找。昨天晚上,當她走到黃志的飯館門口時,突然頭一暈,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黃志嘆了口氣,說:“既然如此,你先住在我這裡,幫我打掃打掃衛生,等找到你丈夫,你再走不遲。”翠香眼含熱淚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翠香邊幹活邊打聽丈夫的下落,但幾個月過去了,依然音訊全無。黃志就給了翠香盤纏,讓她回了河南老家。誰知,半個月後的一天早上,黃志剛打開店門,就見翠香淚眼婆娑地站在門口。黃志一問才知道,丈夫早就回去了,見她沒有在家,就以不守婦道為借口,一紙休書將翠香趕出門外。
黃志是個忠厚之人,見翠香無處可去,就再次收留了她。翠香也儼然以女主人自居,將黃志服侍得舒舒服服。但不管翠香待黃志如何好,黃志也不讓翠香踏進后廚半步。
這天,黃志剛打開鐵門,翠香卻“哧溜”一下,從黃志身邊鑽進后廚。黃志愣了愣,也沒說什麼。翠香說:“對不起,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黃志問:“看完了?”翠香點點頭,問:“我想看看你炒菜,行嗎?”黃志想了想說:“好吧,念你待我如兄長,我就給你示範一下。去,把門關上。”翠香出去把店門關好。
黃志見翠香將門關好,笑了笑,嘴裡念念有詞,翠香正奇怪間,只見牆角的一個碗櫥門開了,從裡面蹦出兩個身高不到一尺的侏儒。翠香嚇得尖叫一聲躲到黃志身後。黃志笑着說:“不要怕,這是我下西洋時,在一個荒島上遇到的朋友。”
黃志說得沒錯。一年前,當黃志乘坐的大船在一個荒島旁休整時,耐不住寂寞的黃志就獨自上了荒島遊玩。小島雖然不大,但植物茂盛,連條路都沒有,走着走着黃志就迷路了。他又飢又渴,迷迷糊糊地在一塊大石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黃志感覺臉上直痒痒,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兩個不足一尺高的小矮人站在他面前,手裡拿着幾個野果子。
黃志以為是做夢,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知道遇見傳說中的小矮人了。看着小矮人可愛的樣子,黃志不再害怕,接過小矮人手中的果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小矮人似乎也不怕他,一會兒摸摸他的手,一會兒摸摸他的臉。不長時間,他和兩個小矮人就成了好朋友。
這時,船上的人見黃志遲遲未歸,就結伴來找。黃志聽見同伴的喊聲,又驚又喜。喜的是終於要回到船上了,驚的是怕別人發現這兩個小矮人。他看看越走越近的同伴,又看看兩個驚恐萬分的小矮人,突然一伸手,將小矮人裝進自己貼身的兩個大口袋了,然後跟着同伴回了船。
回到船上,黃志將兩個小矮人放進自己的皮箱里,唯恐被別人看到。這兩個小矮人也聽話,躲在皮箱里一動不動。
船又起航了。一天,站在甲板上的黃志不慎掉入海水中,船上的人趕緊放下繩索搶救,但黃志卻怎麼也抓不住繩索。沒辦法,人們只得用漁網將黃志拉了上來。這時,人們才發現,黃志的雙臂被海魚咬掉了。
回到北京后,本來可以留在鄭府的黃志執意要回老家,鄭和就賞了他不少銀兩,派人將黃志送回山東老家。回到老家后,黃志見兩個小矮人閑着沒事,就萌生了叫小矮人炒菜的念頭。
聽完黃志的敘述,翠香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有什麼絕技呢,原來是靠兩個小矮人啊!知府大人也真是……”說到這裡,翠香知道說漏了嘴,趕緊打住。過了一會兒,翠香又說:“我去菜市場買點菜。”說著,急急出了門。
不大會,知府帶着一幫衙役隨翠香來到飯館,一進門,知府就直奔后廚。這次,鐵門沒有關,屋裡傳來炒菜的聲音。
“哈哈哈……原來這裡竟有兩個寶貝,還不快交出來,等我進京送給萬歲……”說到這裡,知府停住了,只見裡面沒有翠香說的兩個小矮人,黃志正滿頭大汗地炒菜。再看那個炒鍋,竟是一口特製的鍋:一米多長、拇指粗細的鐵棍,在黃志的腰上繞了一個圈。黃志正扭動腰肢,把個炒鍋舞得上下翻飛。
知府生氣地質問翠香:“你說的小矮人在哪裡?說呀。”翠香嚇得一哆嗦,連忙一指牆角那個碗櫥。知府一揮手,幾個衙役一擁而上,翻箱倒櫃一通折騰,但什麼也沒發現。
知府回身狠狠地打了翠香一個耳光,揚長而去。
第二天,太陽老高了,黃志的飯館還沒開門,待好事者推門一看,屋裡哪還有黃志的影子。
這時,知府才相信了翠香的話,但為時已晚。黃志到底去了何方,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