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不見血”……
這是江湖上對無敵劍客訾野萍的最高評價。這種評價既不同於“蓋世英雄”,也不同於“嗜血狂魔”,因為訾野萍的脾氣極其古怪,他每次出手殺人並不以被殺者的品行優劣來區分,只要他碰到任何一位武功高手,他絕不管你是什麼黑白兩道、正邪善惡,一律要比試個輸贏,可過不了兩三招,敗下陣來的一方也就倒地身亡了。
更為離奇的是,死者的身上從未留下明顯的傷痕,而且連一滴鮮血都看不到!訾野萍的高超劍術彷彿達到了神出鬼沒的境界。多年來,已不知有多少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和為非作歹的武林敗類,死在他的劍下。由於跟他交手過招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他的劍術只能被人們胡亂猜測,各種各樣的傳言越發地離譜,甚至說他是用眼神、用意念、用劍鋒上的一股青幽幽的寒氣殺人,十步之內,瞬息之間,凡是與他正面相對的人,休想活命!
據旁觀者說,訾野萍一旦將劍舞起,那快似閃電的招式不僅是弧光刺目,還能讓人感到頭昏腦脹,神情恍惚,故而把他的劍叫作“迷魂劍”。憑着這些傳言,便使得訾野萍的名號成了一面無形的招牌,無論他走到哪裡,有些江湖上的頭面人物,每每聽到一句“殺人不見血的來啦”,他們就要提前溜之大吉……
當所有的人都在想方設法地躲避訾野萍時,唯獨有一位毛頭少年,卻不惜一切代價地接近訾野萍,實在是不可理喻。年初,訾野萍途經嵩山少林寺,在寺外的塔林附近,與率領武僧練功的羅漢堂大師兄發生口角,雙方憤然交手,訾野萍只抖了一個劍花,那羅漢堂大師兄就像一團抹布似的摔出去兩丈,落地之後,閉氣身亡!眾武僧大驚失色,喚出名滿天下的空鏡方丈,本以為方丈會施展蓋世絕技,為弟子報仇,不料,方丈反而口誦佛號,連聲悔過,並請訾野萍“自行方便”。
因空鏡方丈要息事寧人,眾武僧不敢造次,有不少性情凶暴者把手指關節都攥裂了!訾野萍揚揚自得地正欲轉身離去,陡然閃出一位毛頭少年,腰間插了一支短劍,向訾野萍納頭就拜,說出的話語令人聽了好生驚詫:“師父在上,小徒這廂有禮了。”
訾野萍擰眉怒視,喝問道:“何處來的冒失鬼?我幾時有你這個徒兒?”
少年叩頭不止,嘴裡又叨咕出一套話來:“我久慕訾大俠迷魂劍的威名,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望大俠念我一片誠心,收了我這小徒吧。”
“一派胡言!”訾野萍將袍袖一甩,腳底生風地去了。
前後相隔不到三個月,訾野萍孤身一人闖入了在武勝關的骷髏山莊,僅兩個回合,就結果了“骷髏幫”幫主的性命。那些平日耀武揚威的惡匪們,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苦苦求饒。訾野萍本想教訓他們幾句,抬眼一看,那毛頭少年正在圈外向他躬身行禮:“師父大義凜然,為民除害,小徒特來道賀!”
“我沒有你這個徒兒,你若再以此辱沒我的名聲,下次見面我可就不客氣了。”訾野萍抖手揮了一劍,趁着那一股青幽幽的寒氣凌空閃過,毛頭少年順勢倒在地上,待他欠身尋視,訾野萍已沒了蹤影。
轉眼到了金秋時節,訾野萍絕沒有想到,他在華山腳下與那毛頭少年還會第三次不期而遇。這一次,與以往大不相同,毛頭少年好像很費了一番心思,因為在道邊的涼亭內坐了許多名門正派的高人:有少林寺的空鏡方丈,武當山的衝天道長,崑崙、崆峒、括蒼、雁盪,各路劍派的掌門人,作東道的自然是華山劍宗靈虛子。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從那毛頭少年的舉止神態已有所流露,他手捧短劍,含笑相迎,對訾野萍既沒下跪,也沒躬身行禮,只是抱了抱拳,便大大咧咧地說道:“訾大俠遠路而來,請到亭內喝一杯清茶吧。”
訾野萍離着涼亭約有三丈的間距,駐足站立,偏着臉說:“那些貴客都是你小東西請來的嗎?”少年點頭答道:“不錯,我把老前輩們請來,是要見證一下,你那天下無敵的迷魂劍是如何地荒唐。”訾野萍哼了一聲,嘲諷道:“我真不明白,前幾天你這小東西還要拜我為師,怎麼今日翻臉不認賬了呢?”
“原因很簡單,你這種不懂香臭、不通人倫的人,不配做我的師父。”
“放肆!”訾野萍的面孔漲得黑紫,他拔劍出鞘,大步飛縱,向毛頭少年劈面就刺。少年毫無懼色,用手中的短劍迎面還擊。兩人一來一往,劍勢如霹靂崩雷,鏗鏘震耳。各位旁觀的高人大為詫異,都說與訾野萍交手過不了三招五式,便會死人,可這毛頭少年已與他糾纏了二十幾個回合,依然鬥志昂揚……眨眼間,又鬥了幾十個回合,訾野萍黑紫的面孔驟然慘白,他始終找不到取勝的機會,不得已收回劍鋒,吭吭哧哧地說:“你……你是……?”
“我是什麼?我是個想替大家討回公道的小小劍俠。”毛頭少年擺了個洒脫的姿勢,朗聲說道:“你那迷魂劍為何殺人不見血?因為劍鋒上塗抹了致命的毒粉,而你能在幾招內讓人閉氣身亡,是因為你每次都要強佔上風頭,今日我拚死也不容你轉換位置,處在下風頭的你不但難以取勝,而且還吸足了自製的毒粉,那麼此時此刻,你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一股爽利的秋風從毛頭少年身後“撲啦啦”飄拂盪過,訾野萍像片枯葉般抖抖顫顫,隨即乾嚎一聲,扔掉了迷魂劍,仰面跌倒。大概是中毒太深了,他死的時候,七竅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