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曾經有沒有這樣一個夢出現在某個安靜祥和的夜晚,讓一個臉上露着幸福笑容的人半夜驚醒,然後看着他的狼狽不堪和失魂落魄,某個黑暗中的人露出鬼魅陰冷的笑?
(一)
那殷紅的、如紅色濃稠墨水般的液體,悄無聲息的一滴滴滑落,沿着那條深深的溝壑,一路流淌,流淌的節奏演奏出一支令人毛骨悚然的樂曲,你擁我擠,像是衝出地獄的魔鬼,準備着、計劃着又一個摧毀世界的大陰謀。
一張蒼白沒有了血色的容顏,一雙絕望冰冷而空洞的眸子,陰冷的瞅着這黑暗的夜,痛苦而扭曲了的嬌顏,微微半張而又倔強的不肯合上的口。終於,努力的痛苦的掙扎了幾下,不甘心的含着恨離去。那雙絕望的眼卻永遠的瞪着這個黑暗而令人窒息的夜…
“叮…”吉璐被上好的鬧鐘驚醒,她猛的翻起身,打開床頭那盞雨傘式的檯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完好。又跌跌撞撞的跑到衛生間,左摸摸,右看看那如剝了殼的雞蛋般乳嫩嫩的臉。剛才的一幕不停的在她腦海上演,一切那麼的真實。她狠狠的搖了搖頭,確定那只是個夢之後,才用手擦了擦額頭晶瑩的汗滴,看着鏡子中被惡夢折磨的如此憔悴的自己,她深深的呼了幾口氣,用手將眼前的流海捋了捋,伸手拿過毛巾開始洗漱。
(二)
清秋的早晨天有點冷。吉璐把脖子往衣服里縮了縮,抖了抖書包,她背着自己最愛的那個粉紅色書包,一路心不在焉的走着。今天的她彷彿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二魄,人有點呆。老是在琢磨着昨晚的那個夢,她從來都沒有做過那麼可怕的夢…思緒被這些填滿。
“叮…”一聲長長的刺耳的鈴聲摧殘着她的耳朵,“嗖”一聲,一輛自行車停在了她的身邊。
吉璐斜瞪着眼生氣的罵道:“你要死啊?知不知道人嚇人是可以嚇死人的?”她惡狠狠的瞅着眼前這個帥氣十足的陽光俊少年。
“喂喂喂,好歹我也是帥哥一個,給點面子成不成?別人出錢請我嚇我都懶的嚇呢,再說了,這大白天的能叫嚇嗎?”少年以不懈兼桀驁不馴的眼神看着這位人見人愛的美少女,“哈~,如果剛才出現在你面前的不是自行車,哼哼,那你早就…哼哼哼…”少年故意怪聲怪調的哼哼了幾聲。聽到少年後邊的話,吉璐的心猛的像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一般,不禁打了個寒顫,全身冰冷。
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沒有搭理少年,獨自向前走去。
少年看着平日里怎麼開玩笑都不生氣的吉璐今天生氣了,知道事情比較嚴重,推着自行車跟上前去道歉,“喂,對不起嘛,開玩笑的,別生氣嘛,喂!”他撒嬌般的用胳膊蹭了蹭吉璐。
“你說割腕自殺會是什麼感覺的?”吉璐突然停了下來,一雙小鹿般水靈的眼睛注視着少年,少年顯然被她的話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他拿手在吉璐的腦門前試試,“沒發燒啊?”瞪大雙眼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這個有點神經的吉璐,“哎呀!你才有病呢!狠狠的白他幾眼向前走去。
少年跟上來,左手握着車,右手抓住吉璐的胳膊,認真的看着她,“吉璐,你不會有什麼想不開的吧?你可別嚇我啊?我…”“你胡說什麼呢?我還沒結婚呢?”“呵呵,啊那就好!那就好!”少年深呼一口氣,撓了撓頭,然後和吉璐一起往學校走去。
(三)
這美少年叫許諾,吉璐的死黨兼知己,兩人打小就認識,一直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好朋友,形影不離,無話不談。一起吃飯,一起回家,一起寫作業,即使兩家隔着一條油柏路。在別人眼裡他們兩個早以是青梅竹馬的一對。
這一整天吉璐都魂不守舍的。上課思想從來沒有跑毛過的她,今天卻因為昨晚的那個夢而神情恍惚。
午飯時,許諾和吉璐像往常一樣一起吃。他看着眼前像被人當頭一棒打的暈呼呼的吉璐,用筷子在碗里攪拌來攪拌去,卻不見下咽。許諾望着出神的吉璐,不禁皺了皺眉頭,到底今天怎麼呢?許諾不解,這不像他所認識的吉璐。
“吆,這不是有金童玉女之稱的許諾吉璐嘛?怎麼,吃個飯都要眉目傳情啊?可真夠曖昧的。”這個說話嗲聲嗲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是某某班的班花楊曉笛。全校學生都知道她喜歡許諾,可許諾對她不理不睬,甚至為了吉璐當著眾人的面罵她。從此楊曉笛就將所有的矛頭指向了吉璐,明着暗着處處與她作對。
本來不足為奇的一頓飯,因為她的攪和而引來了許多看好戲的觀眾,他們巴不得二人就此開戰呢!楊曉笛一手拿着剛剛洗完的飯盒,一手拿着筷子在飯盒上噹噹的敲着,完全忘記了平日里的淑女風範,活一幅母夜叉像,一張美麗的面孔猙獰不堪,甚至被妒忌所扭曲。
許諾站起身,一句話也沒說,拉着發獃的吉璐走出了食堂,留下氣的臉色發青的楊曉笛,和一群偷笑的觀眾。
這一天吉璐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
(四)
又一個黑夜,吉璐總在想着那個很真實的夢,她不敢閉眼,害怕一閉上眼,眼前就會出現自己血淋淋的模樣。
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晚,終於疲憊的睡著了。她最害怕的也一如既往的發生了。那個夢再次出現,這次夢裡多了一個人--楊曉笛。
血液一滴滴的從她的手腕處流下,滴到地上散成一朵朵嬌艷欲滴的梅花,然後流淌成花海。她無力的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楊曉笛,楊曉笛扭曲變形而醜陋的臉上卻露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輕搖着頭看着她的血液一滴滴從她體內流干,她眯起令人發滲的眼睛,惡狠狠的看着她,忽遠忽近,然後哈哈大笑,那笑聲像是一個來索命的厲鬼。
吉璐被楊曉笛這恐怖陰森的笑聲嚇醒,身子不停的發抖,她用被子裹緊滿身冷汗的自己,在黑暗中睜大雙眼,聽到鐘錶‘噹噹’的聲音,幽靜的夜裡這平時聽不到的聲音卻如此清晰,像臨盡死亡邊緣,人所發出的氣息,每一聲都重重的敲在吉璐的心裡,像楊曉笛的笑聲,那麼鬼魅、陰冷。
(五)
吉璐這幾天在學校里總是躲着楊曉笛,每看到楊曉笛那菩薩般假慈悲的笑時,她都會想到那陰森恐怖的笑聲,發瘋一般的跑開,一個人躲到角落抽泣。吉璐人從這以後也開始變的怪異,疑神疑鬼的,不像是以前那個人見人愛的吉璐了。她在時刻躲避着楊曉笛,也躲避着許諾。
每天放學后總是許諾送她回家,而如今她一看到許諾就像看到鬼一般撒腿就跑,許諾打電話不接,找她躲着不見。
已經有好幾個夜晚吉璐總是做着同一個夢,夢中楊曉笛依然是那樣恐怖的眼睜睜看着她的血液流干,然後滿意的哈哈大笑着飄遠,如鬼魅般飄忽着。
吉璐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恍惚,人也一天比一天憔悴。
這天放學后,許諾在校門外的大榕樹下等着吉璐。遠遠的看見許諾,吉璐頭也不抬的離開,神情那麼的複雜,許諾追上前去,一問究竟。
“吉璐,到底怎麼回事?最近幾天你為什麼老是躲着我?”許諾抓着吉璐的胳膊,深邃有神的大眼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芒,無奈的看着她。
“我…我沒有。”吉璐沒有抬頭,只是吞吞吐吐的簡單答到,“是不是楊曉笛給你說什麼了?我去找她。”吉璐聽到楊曉笛這三個字猛的渾身打顫,她緩緩的抬起頭,臉色蒼白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許諾被吉璐的臉色嚇到,不由的鬆了鬆手,卻依然抓着不放,好像一撒手吉璐就會消失一般。那雙小鹿般明亮的美麗眸子不見了,她的眼裡布滿了血絲,眼裡普寫的儘是恐怖和驚慌。許諾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心被狠狠的敲痛,用充滿憐愛的目光看着眼前這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小女生,吉璐在他眼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嬌小。
“吉璐,到底怎麼呢告訴我好不好?”從他的聲音里可以聽出他有多擔心她。望着許諾那雙失去以往光彩的大眼,看着他的擔心和無奈,吉璐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卻又沒有開口。他們就這樣注視着對方。
良久,吉璐開口問道:“許諾,你喜歡我嗎?”許諾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震到,他既開心又驚奇,平時開玩笑說喜歡都會臉紅的吉璐今天怎麼會這麼認真的問他這個問題?他嘴角微微上揚,“笨蛋,你說呢?”吉璐望着許諾,心涼到了腳底。對他這個沒有答案的回答她無言以對,失望的低下頭,不讓許諾看到她眼裡的淚水,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從他身邊走過,轉身,淚水決堤。許諾就這樣看着吉璐的身影一點點變小,直到消失,像一個抓不住的影子,從此就此別過。
(六)
“不要…不要…吉璐不要…”許諾從惡夢中驚醒,夢中的吉璐渾身都是血,血淋淋的,手腕處的血不止的流着,他想去救她,伸手抓她,她卻如影子般只有輪廓沒有肉體,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血液一滴滴從她體內流干卻無能為力,遠處飄着陰森恐怖的令人窒息的笑聲。
許諾抓起床頭的電話給吉璐打,對面卻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吉璐從來都不關機的,怎麼了?但願是我想多了,許諾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再次睡下。
“我願變成童話里,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歌聲一遍遍的在耳邊響起,許諾想到了吉璐的鈴聲,和他的一樣,都是他們最愛的《童話》。
“吉璐”許諾猛的坐起身,拿過電話,來電顯示“吉璐家”。
“吉璐,你怎麼不開機?怎麼回事?”許諾的語氣里充滿着擔心和不滿。“諾諾,璐璐她…”“哦,吉媽媽,璐璐她…”許諾皺着眉沒敢問清楚,他更怕聽清楚,“璐璐,她…怎麼呢?”許諾的心裡充滿着不祥的預感,“她…她…璐她割腕自殺了!她給你留了封信…”電話那頭傳來吉媽媽的哭泣聲,許諾手中的電話不知不覺的滑落,他身體發抖,臉上失去了血色,一雙大眼睛空洞而絕望,嘴唇顫抖不已,他用牙齒咬住了嘴唇,顏色慢慢的變青,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這哭聲如此的凄冷…
(七)
許諾趕到吉璐家時,她家已有了許多的人,包括楊曉笛,她哭喪着臉,臉上還掛着兩顆未乾的淚滴。
吉璐在她的床上安靜的躺着,臉蒼白的如冬天裡最美的童話--雪一般。這是吉璐告訴他的,她喜歡雪,因為它是冬天裡最美的童話。地上是一灘一朵朵嬌艷的花拼湊成的血海。她有遺書寫到要讓許諾看到她后別人才能碰她的屍體,所以當許諾趕到時,她還是那樣安靜的睡着。
許諾的腳步如注了鉛一般沉重,他一步一步挪到吉璐的床前,床頭放着手機和一封信,封面上的落款是“許諾(收)”。
許諾看着此刻安靜的吉璐,一切都如他的夢境一般,伸手抓她卻再也抓不到,只為無能為力的看着她里自己越來越遠。他打開手機,屏幕上寫着“許諾,我喜歡你,你卻從我死都沒有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
許諾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緊握着無法呼吸,他跌坐在吉璐的床頭,腳上踩滿了吉璐的血,滲過他的腳底,又滲到另一隻底下。
許諾像死人般慢悠悠的站起身,面無表情,拿着手機和信往出走,一步地上一個血腳印,那腳印像是通往地獄的印證,眾人都紛紛給他讓路,在走過楊曉笛時,他轉身看了看,又向門外走去。
滴嗒…滴嗒…血一滴滴的流着,許諾有氣無力的挪動着腳步,身後傳來夢中飄呼的笑聲,他輕飄飄的轉身,目光獃滯的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楊曉笛扶着吉媽媽,緊鎖着眉看着許諾,許諾轉身離開,在轉身眼角劃過每個人模糊的臉時,看到楊曉笛臉上洋溢着從未有過的燦爛的笑,這笑聲儘是從……
(完)
每個人都會做夢,無論那個夢是好是壞,就好比吉璐和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