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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地方,凝結着勞動人民的汗水,在紛紛雜雜的人聲中,跳動的文明譜寫了的是人民的疾苦。你彷彿看見歲月的輪廓是那麼的清晰,只要有一天趕上了市集,日子又熱鬧起來。物物的交換成了人們心安理得的事情。不管風吹雨打,從未打斷過人們的腳步,那熟悉的場景是昨日多少個腳印踏出的痕迹,你便又感嘆市集成了一個交易物品的地點,流光了人民的歲月,蕩滌着昨日的記憶。

  人們的日子就那麼的簡單,他們不願去想複雜的事,除了勞作,休息,閑談,他們就好像與世隔絕了,像一群歸隱的居士,飽讀着莊家的豐收和歲月給予的成長。人的出生就像種莊稼一樣,父母把我們種下,就算是播下了種子,我們的成長需要不斷的施肥,於是,糧食把我們慢慢的養大。有一天,你長大了,便也到了收割的接季節,人們也像收割莊稼一樣把你收割。莊稼豐收了,人們也就閑了。但人不能總嚼一輩子的玉米,土豆。就像你總不能一輩子只走一條路一樣。人們想到市集,哪兒存儲着許多東西,麵條,傢具,衣服,只要你願意,你便可以換取。

  人背,馬托,車運,將積累的糧食運到市集上換取他們想要的東西,就是以這種方式彌補着歲月的空洞,平凡的日子讓他們習慣了,也許有一天真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彩虹,他們臉上又浮現了笑容,那才是對生活的滿足。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像天上掉下的一滴雨,在大地上默默的蒸發一樣。祖祖輩輩都是這樣,他們沒有什麼抱怨。日子就像衣服,一天不穿就會感到寒冷,一旦穿上了也就有了滿足,無所畏懼的滿足。

  世界上有很多路。曲曲折折的,筆直的,通往這裡,連通那兒,縱橫交錯,但所有的路都連在一起,就像人的筋脈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完美的系統。

  通往集市的那條路,曲曲折折,像日月劃下的痕迹,也像一道刀割的傷口,流着人民的血汗。路並不平坦,也許今天踏平了,明天還會起伏凹陷。路上的腳印,人的,動物的,車的,大的,小的,風一吹便填平了,雨一下也灌滿了。明明晃晃,行人的影子,於是路上就有了氣息,三五一群,七八一堆,人們結着伴趕往市集,背上的竹筐盛着汗水的結晶。重的走在後面,輕的走在前面。但腳步總能保持一致,沒有人規定,但他們願意。東家媳婦西家姑娘都如何了,他們似乎總能找到閑談的樂子,但也只是說說,誰也不議論什麼,藏在他們內心的是樸實,誰也不會嘴賤四處招搖。一路上走走息息,談談笑笑,像一群拓荒者,開闢未知的世界。空氣總是很清新,像被篩子篩過,輕輕扶一把,揉揉的,像極了大姑娘的面紗。太陽開始奏起了艷陽曲,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能默契的追尋人們的腳步,就在那老高的地方看着,看着看着他就眯上了眼,像一位老人般慈祥。這時他們額頭上掛滿了汗珠子,噼啪,一顆掉了下來,噼啪,接二連三的汗珠子掉了下來,它們喜悅着,像在太陽下考曬的豆子,噼啪,噼啪就炸開了。落後的人得趕上人群,大家說說笑笑,自然就感覺不那麼累了。有時,他們走路從不太認真,輕一步,重一步,但從來沒摔倒,對他們而言,他們早習慣了田間生活,就是那種步伐的不一致倒使他們安心許多。踏着黃土,頂着炎陽,身後呼呼的涼風吹過,就算吹走了一個季節的繁忙,吹走了厭倦的日子。

  從家裡到市集有一段很遠的路程,其實對於經常走過的他們感覺不那麼遠,伸着兩條腿,呼啦呼啦,不多時就到了。人都是這樣,習以為常的事情感覺不到幾分新鮮,其實那段路程遠着呢,但你總覺得不遠。他們捨不得花幾元錢打輛摩托,雇一輛驢車,對他們而言,這幾元錢能買十斤橘子,能給小娃買一條褲子,能買到一包香煙,他們就這樣攢下了幾元錢,實實在在。於是,你便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結着隊,像一群出巢的螞蟻。人們都很熟悉這條路了,從哪兒可以休息,哪兒可以討水喝,哪兒人家破舊的房屋面前有一棵柿子樹掛滿了紅紅的柿子,哪兒總出現一位跨竹籃討豬草的小姑娘。路不是很平坦,他們走的有些吃力,甚至有些像甲殼蟲,努力的將身體往前蠕動,每次蠕動都伴隨一個古怪的動作,這種符號像是為回家留下的,因為好尋。

  “大姑爺,你要去那兒?”

  “我去弄個豬娃。”

  “要十元一斤嘞,貴了。”

  “就是,就是。”

  “小蝴蝶,你竹籃里裝的是什麼?”

  “雞蛋,四十個雞蛋。”

  “你媽不來嗎?”

  “她在家,我上街買個書包。”

  “呵呵呵”

  “幺嫂,我們停下休息下吧,我走不動了。”

  “收頭髮的那個婆娘太賊了,上次把我的頭髮剪得像被驢咬過似的。”

  他們把一串串的話拋在身後,留得極其有理,好像說完這些話后他們會舒服許多,其實,人都是這樣,心中話說了就不憋了,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你說了也不會少只耳朵。這時候,他們能看見市集了,就在不遠處。市集就像一位溫和的母親,靜靜的躺着,看着她的子女們熱熱鬧鬧的吮吸着她的乳汁,左邊,右邊。她也高興的微笑起來。

  他們的腳步很慢了,慢的有點讓人着急。因為他們不忙,他們總能把事情辦得順順噹噹,這種能力他們在田地里早就鍛鍊出來了,春耕,秋收,冬藏,做得很利落,從不丟三落四。人的這種品質只有歲月鑒證,他們不會在別人面前秀些什麼,所有的事都是自然而然。有時回家晚點還趕上月亮,月亮就像一焗火把照明他們回家的路,你走,它就走,你停下來,它也停下。從來不用言語的交流,一切舉動顯得那麼心有靈犀。有月亮嘛,一這麼想,他們就不那麼著急了。有些事就不需要急,文火慢慢文就自然而然的到火候了。

  終於還是趕上市集了。呼呼呼,他們喘着氣,這時感覺累了。人總是在辦完事後感覺累,因為在過程中沒心思去想。

  麻子婆娘也到了,甚至更早些。她腰前懸着一個皮包,好像隨時會掉下來,只是她身軀很大,將皮包頂在肚子上,皮包顯得有些難受,軟軟的變形了。麻子婆娘老闆着一張臉,像泄氣的皮球,又像在告訴人們不用給她面子。世界上有些人總是這樣,不是與人過不去,但卻做一副誇張嚴肅的表情。

  “收雞蛋。”她說話有些吃力,那聲音像是被逼出來一樣,活生生的雞蛋爆炸聲,“啪”就這種。

  “多少錢一十?”小蝴蝶上前迎合。市集都是講十個雞蛋多少錢,不去在乎過稱滿斤足兩,也不去議論雞蛋大小。他們是那麼信任,而且是發自內心的。有人規定這樣買賣,他們就這樣做。

  “十三一十。”

  “太便宜了,我這是土雞蛋。”

  “十五,你有多少?”加價意味讓步,麻子婆娘到底不那麼狠心。

  “四十”

  “我全要了。”

  麻子婆娘慈從皮包里快速的掏出錢付給小蝴蝶,小蝴蝶就高興的射進人堆里。

  “呵”

  “呵呵”

  “呵呵呵”

  “划算”

  麻子婆娘就這麼樂着,她笑了,但從遠處看,她好像在哭。有些人明明是笑,但感覺是在哭,哭和笑也不怎麼分明,這你就很難揣測了,畢竟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你不知道他真實的想法是什麼。

  人們就這樣把背來的糧食換了麵條,傢具,衣服和幾斤橘子,但總是斤斤樂道,人人都不願吃苦,他們總會討論出一個公平的交易,就像快樂的完成了一件心愿,吸吸空氣,實在。很多時候他們捨不得在街上大吃大喝,餓着肚子回家吃一頓飽的,也算攢下了幾個錢。但有時例外。

  “嘔兒”

  “嘔兒,嘔兒”肚子開始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其實誰能管住飢餓,管住了也不算人了,至少不是凡人。

  “走,買斤粑粑吃。”

  於是他們就算解決了飢餓問題。

  倘若遇見熟人,他們總是聊得很熱,把竹簍一橫就可以坐了,兩人你一五,我一十,天上地下,聊得天荒地老。

  有買東西的,在地攤上挑挑揀揀,這兒拉拉,哪兒扯扯,說這個不好看,管那個質量差,拿起來又放下,問了價格,若是不合算的就癟癟嘴,吱吱嗚嗚慢慢放下,一會兒又跑到另一家,這兒挑挑,那兒看看。中意的就和攤主講起價錢來,他們與生俱來擁有一雙回講價的嘴,好像是上天賜予的額外的生存能力。攤主講不過,也許就講的過,但他希望人們買他的商品,於是就假裝起來,故意的偽裝起來。攤主吃苦似的把交易完成,嘴裡不停的叫虧。

  “咯咯咯”

  回去給小娃穿,他穿起來一定好看,於是他們也就不在乎那點價格了,倒覺得買的實惠,便又自豪的笑起來“呵呵呵”。就是這種笑聲,他們把自己歸類為另一種人了,至少會講價格。在講價格方面,女人們通常會嘲笑男人:“看他那鱉樣,就知道面子,不會還價,人家叫多少就給多少。”

  “二嫂,我們去超市看看傢具”

  便又姍姍的來到超市,拿起傢具定要仔細的瞧,一會兒用手指敲敲,一會兒又用手掂量,不合意的又換另一個。中意的便付了錢一聲不吭的走出超市,超市不容講價,這個他們知道。

  “你們買的這口鍋多少錢?”

  “三十哩。”

  “那邊地攤上才二十五,一摸一樣的貨。”

  他們也知道吃了虧,便懊悔起來。

  “這也不能退貨,日他媽的。”

  這時候,他們總想罵這一句。人做錯事或懊悔時總想以某種方式發泄,說不清在罵誰,但他們就是想罵一句。

  “日他媽的,吃虧算了,下次注意。”但是人有多少個下次,又有多少個原諒自己的借口,下次永遠都有,可人就是學不會如何避免。

  “走,看錄像去。”

  便又花五角錢進了錄像室,嘴饞的帶一斤粑粑,吧唧吧唧,吃吃看看,看看吃吃。眉毛一縱一縱的,好像很但心放映機里的人隨時會跑出來搶奪自己的財產。

  吃飽了,喝足了,也該息息了。但人的一生都被進和出概括了,吃喝是進,拉撒是出,收穫是進,支付是出,誕生是進,死亡是出。一這麼想,他們就出漏子了。

  “嘔兒,嘔兒”是誰的肚子餓了,你要這麼想就錯了,肚子叫無非分兩個時段,餓的時候和飽了但吃壞的時候。他們中有人吃壞了肚子,你要到這個時候就迫切的希望眼前出現這麼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可以解決你的私人問題。通俗一點,就是可以寬衣解帶的地方。

  “走,找個廁所。”世界上就有一些顯眼的地方,你平時不在意,但當你真正需要的時候卻難以尋覓。

  他們便像兔子一樣連蹦帶跳跳出人群的視線,也許是上天還在眷顧着他們,他們也不費勁的找到一處無人的牆角落。

  “轟,雷聲響了”

  “啪,雞蛋炸了”

  “嘩,瀑布瀉了”

  他們就算解決了,但是有些事表面上看似解決了,但它還瓜瓜藤藤的牽扯着一些麻煩。

  “我沒紙“

  “我也沒紙”

  人一急就會出亂子,一出亂子人就更急,那麼亂子就像一個開口的胃吞噬着你焦躁的心。

  “有草”

  他們好像看見救命的稻草,但救命的稻草不見得會救下你,有時他會將你拖下陷坑,你就發獃的看着那段斷了的希望。

  “嘔兒“

  他們躥了起來,感覺屁股像被針刺一樣,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日他媽”

  他們罵得很合理,因為草不會罵還他們。

  “日他媽”

  他們又罵了一句,好像罵自己下作。

  黃昏就在這時降臨了,也許它目睹了這一切,看着看着突然眼就花了,便老了下來,臉上寫滿了成熟和慈愛。

  酒店外兩位衣衫樸實的老人.他們放下肩上的竹簍,放慢了腳步,就像放下歲月。

  “二兩酒”

  不多不少,就這個數字,似乎他們可以每人平分一兩。

  “嘖嘖”

  他們喝酒時總是細細的品一小口,癟癟嘴,用手擦下碗口遞給對方,他們不說話,好像能影響他們喝酒的氣氛。他們就這麼推讓了幾次就見碗底了。付了錢,二人蹣跚的走向夕陽。也許人老了就到了黃昏,等你慢慢的掉下西山,漫無止境的黑夜就替代你了。所以他們加快了步伐,在黑夜未將臨之前趕回家。他們不怕走黑路,他們無所畏懼。市集就被拋向了身後,像一位子女出走的母親,她看着自己發黃的頭髮,瞧着瞧着就睡著了。

  “三姨媽,大表舅,你們整好沒有?”

  “好了,一起走了。”

  他們就踏着零碎的步子,心裡還盤算着還有什麼事被落下。

  “今天買的這個東西划算。”

  “呵呵”

  “呵呵呵”

  他們笑的很實在,因為他們載滿了喜悅。

  “我給大娃買了件衣服”

  “我給老爺買了盒牙膏”

  “呵呵”

  “呵呵呵”

  他們彷彿看見了大娃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老爺露處了雪白的牙齒。他們低着頭,每一步都走得很仔細,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那刀尖挑着他們喜悅的心。

  “毛豆,你這頭髮好看嘛。”

  “呵”

  “呵呵”

  “呵呵呵”

  人群里有人笑了,大家笑了起來。

  “日他媽”

  毛豆罵的是理髮師,沒人見過理這種頭髮的,像是頭上反壓着一個大黑碗,那頭髮就齊齊的長在一起。

  “日他媽”

  毛豆又罵了一句,他感覺頭上有些癢,他用手撓,那癢又跑到手臂上,他又撓了一下,也感覺還在癢。

  “日怪”

  其實那癢是從內心發出來的,毛豆感覺人們嘲弄他,一溜煙跑了,跑得像只兔子。

  月亮也就在這時爬上了山頭,你看它,它看你,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聽。它就這樣默默的看着人們,看着他們把早晨走成夜晚的身影。

  別了,分叉路口,大家道了別。稀稀落落的人影像玉米花兒般炸開了。

  “累”

  “好累”

  好吃的麵條,適用的傢具,漂亮的衣服。人們躺在床上還期待下一次趕集,不久,他們該準備什麼呢?他們心裡有數。

  明月當空,稀稀落落的星辰,寧靜的夜,歸集的人民,清清晰晰,這場景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