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客6
夏延民
金大坊是定州首屈一指的大賭檔。主人說起來頗有些威名，是名震華北的運河幫幫主曹金大。這曹金大早年是定州府衙的一個小小衙役，專一替人在衙門裡交際牽線說和事混口飯吃。也該着曹金大走運，一次受鄉人請託，救了一個謠言惑眾的相士，這相士與人賭，妄言當時還是代王爺的當今皇上必能克成大統，代王爺一系的定州知府聽密報后大驚失色。要知道繼承大統當屬最高機密，況且三個王爺都有倪上之意，一旦此謠言風起，皇上必然警覺，首先出局的定時代王。知府嚴命立捕相士，相士家人托曹金大，不惜以祖傳的一個金玉壺為資。要說這謠言之罪，本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定州知府如此小題大做，實乃也是逢迎代王而已。當價值千金的金玉壺擺在知府大人面前，這謠言也就成了一個屁，被知府鄭重的撿起來，卻輕輕的放了。這相士不是別人，正是施漢載。這施漢載得救之後，與曹金大關係交好，且這施漢載江湖氣濃，捨得錢財。一來二去被曹金大託人招進了衙門，吃上了皇糧。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衙役，不成想這施漢載文武皆可，且能說會道，慣會柳風拍馬，頗招知府大人的喜愛，最後竟然一路升遷，成了一省的總捕。曹金大也因此沾了光，但曹金大卻是個付不起的阿斗，搞邪路行，正途卻很差。施漢載有心拉攏他，卻看其不是材料，於是，讓曹金大辭去公職，一明一暗兩人一起做起了運河轉運的生意。要說起轉運，卻很是滑稽，這定州府緊挨着運河，南來北往的客商都要經過定州碼頭，這定州往北50里有一個峽灣，僅僅能對向開兩個航道，定州緊挨着北京，官場來往，公事往來繁多，官船可以直行，商船就得避讓。這就苦了那些挨個等侯的民用商船。施漢載看這是一個機會，就讓曹金大組織人專門向商船收取銀兩，交銀子的就派個弟兄掛上了官家徵用的旗子，引領着隨官船一起通過，不交銀子的就得等上三五日或許更長。你想這商途萬里，吃穿用度，關卡稅費，官匪豪奪，哪個商船能扛得起如此遷延時日，於是都交銀子買路。曹金大江湖行當門清，於是成立了運河幫，幾年就大發了。可是兩人的關係在定州是路人皆知，這施漢載為了避嫌，就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到曹金大這一個籃子里，於是就想到借用李飛雲，反正多一個幫手，就多一個來錢的渠道，於是就有了召李飛雲出面欲奪取別家綢緞莊的想法。
這一日，金大坊賭檔里來了一個生客，可這生客卻頗有些富貴氣象。單單手裡把玩的一個玉葫蘆，就值上千輛銀子，何況身邊的兩個豪仆，也是穿金戴銀。定州大吉祥綢緞莊的耿起白耿老闆也好賭，憑着手裡的大買賣，賭檔上也是出手闊綽，這耿白起耿爺的賭技一流，一般都是輸少贏多。好在金大坊賭檔並不單一坐莊，有的老主顧只收取台費，輸贏於賭檔並無太大關係。這生客自稱李大利，說是來自青城縣，有一家大的綢緞莊，與異國有貨物往來。李大利賭技端是了得，幾局下來就贏了上千兩銀子。可巧這一日耿白起耿爺也在場子里耍，聽到這邊沸反盈天的叫嚷，耐不住過來瞧眼。一看之下，癮就上來了。看看這李大利手氣如此之好，擲骰子就像神仙指，這爭強好勝的心就起來了。兩人對坐，講好了規矩，就玩起了骰子比大小，結果這李大利就像遇到了剋星，接連失利。最後竟然連那隻玉葫蘆都輸給了耿白起。這時候的耿白起心裡真是美極了，就像炎夏吃西瓜，從頭到腳的爽。這一會兒就贏了上萬兩的銀子，擱誰估計都會高興瘋了。眼看着最後一把，李大利連手上的玉扳指都輸了，看客這會兒都同情起李大利來，一起勸李大利不要再賭下去了，不然這身家性命估計都要賭進去。這時候的李大利汗如雨下，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抬起頭看了看周圍，不經意的向早就來到賭局前的曹大金暗示了一下，曹大金也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耿白起得意的看着李大利，眉飛色舞的道：“李老闆，我看今晚咱就算了，明日再戰個輸贏如何？”這李大利頻頻擦着汗，嘴裡嘟囔着，咬了一下牙道：“不行，我還沒有輸光。”說著從腰間解下了一對碧玉佩，眾人一看之下，不僅嘖嘖稱奇，紛紛道：“這也是一件寶貝，價值千金。”耿白起滿臉不屑的看着李大利，一局下來，李大利又輸了。這回兒李大利是真急了，他雙眼通紅的道：“耿老闆，我還是不服，你敢不敢賭個更大的。”耿白起毫不猶豫的道：“只要李老闆畫出道，我跟着就是。”這李大利回頭衝著兩個僕人道：“拿紙筆來。”僕人拿來了紙筆，這李大利揮毫潑墨，不一會兒就把一份協議寫好了，內容竟然是抵押其名下的綢緞莊，折銀三十萬兩。耿白起一看倒吸了口冷氣，轉念一想，今天晚上運氣始終在自己這邊，看來這李大利賭瘋了，此時不賭更待何時？於是說道：“好。”自己也拿過紙筆，把自己名下的兩處綢緞莊作價三十萬兩，對賭李大利。雙方找曹金大作為保人，簽字畫押。
此時，賭檔裡面除了耿白起、李大利這桌已經無人在賭，全都圍過來看這賭檔少有的盛事。驗過骰子，賭檔的夥計把眾看客往外圍疏散了一下，前後把骰子分別放在兩人面前。隨着夥計喊“開”，兩個骰鍾同時亮開，只聽一聲慘叫，耿白起暈了過去。李大利贏了，此刻眾人才如夢方醒，這耿白起着了人家李大利的道。願賭服輸，耿白起活活的把一家大產業，盡數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