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啪啪甩了幾響羊鞭,排解一下鬱悶。石礫有些發燙,老崔無力地倒下去,彷彿倒在一張大暖炕上,不由得有些倦意地眯上了眼睛假寐。真實的好日子怎麼說變孬就變孬了呢?婆姨尕紅在他的老拳下毛吼:“你有種就打死俺算了!自己是秋絲瓜,沒了在炕上疼女人的本事,卻把氣都撒俺身上。”老崔四十來歲,在鎳礦上幹活時炸跛了腿,更要命的是還將身上那用來疼女人的物件炸蔫了。老崔用礦上賠的錢娶了水靈靈的尕紅。老崔很順她,自己有毛病,苦了她,短個理兒。日子有些缺憾,但還算和美。可婆姨近段日子竟不讓他挨身了,冷冰冰的話像錐子扎耳扎心:“你又不行,在俺身子上瞎搗鼓個啥呀?煩!”老崔惱羞成怒就報以老拳,拳腳過後又跪着向她求饒。老崔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
睜開眼,老崔見塬下廢棄工棚邊移動着一個拇指肚大小的人影,那是婆姨。老崔吸了口氣,她去那棚幹嘛?尕紅身後又出現一個拇指肚大小的人影。那是塬上的鐵蛋!要換了別人這麼遠是認不出的,但老崔可以,他提防鐵蛋很久了。那鐵蛋雖然比尕紅還小好幾歲,卻成天像只發情的小公狗纏在尕紅屁股後面直嗅……
“老崔,愣神啥呀?”老崔一扭頭,邊城派出所老何正望着他笑哩,老崔沒搭理他,翻身起來跛着向工棚奔去。
工棚里,男人喘氣如牛,女人大病似的在呻吟。“倆偷嘴的貨!”老崔心裡一陣劇痛,猛烈踹門,門沒踹開卻跌坐到地上,腿疼得再也爬不起來,撿起石礫塊邊砸門邊嚎哭怒罵。棚里立即靜了許多,半晌,尕紅赤着臉跑出來扶老崔,嘴裡直罵:“鐵蛋,你個強姦犯,俺要去派出所報老何他們,抓你蹲大牢!”鐵蛋也跨出棚門,邊扎褲腰邊說:“尕紅姐太俊了,俺一時動了色心就強迫她了,老崔你就饒了俺這回吧。”老崔盯着尕紅:“是強姦?”尕紅咬牙點點頭。老崔似乎一下子得到了些許安慰,跛着腿跳起來:“鐵蛋,你竟敢欺侮俺婆姨,俺和你拼了!”便拿鞭猛抽鐵蛋。鐵蛋並不還手,左躲右閃後退着。老崔一路追去,在幾丈高的坎邊卻猛地跌到坎下,摔成了一塊紅柿餅。
“咋回事?!”老何一聲猛吼。剛才他總覺得老崔有些不對勁,走了一陣又原路返回跟過來,就看見老崔像只風箏飄到了坎下。“尕紅剛才在喊強姦?”老何又問。鐵蛋囁嚅着說:“其實俺和她是老相好,不是強姦,老崔自己摔下去的,你應該也看見了。”尕紅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強姦犯!”鐵蛋正想反駁,見尕紅哀求地直向他使眼色,便緘了口,默默伸出雙手。老何掏出手銬,一下子就給他咔嚓上了。
鐵蛋在監獄里蹲了三年,還得再蹲五年。常去探監的是個神情複雜的女人,同舍犯人都羨慕地對鐵蛋說:“你還有這麼俊的媳婦啊?!”鐵蛋眼紅紅的:“不是媳婦,是俺姐!”女人就是尕紅,見鐵蛋眼睛紅了,就問:“咋啦,難熬吧。”鐵蛋說:“就是想你,快把腦子想出毛病來了。咱乾脆就向政府說了實話吧,咱離開塬上,俺身強力壯餓不着你。”尕紅說:“俺每天到他墳前跪哩,你坐三年就夠了?咱對不起那個人啊!”見鐵蛋失望地低下頭,又說:“你也別太灰心,俺這就去派出所找老何。”
老何悶頭抽掉一整包煙,終於咬着嘴唇對尕紅說:“既是錯案,咱就得擔責,就得糾!”
從監獄出來,鐵蛋到老崔墳前拜了幾個響磕,說:“俺不是個人哪!但你活着時也不想讓你心疼的女人守一輩子活寡吧。”聽他這麼說,尕紅就一巴掌甩了過來,發狠說:“便宜了你個強姦犯!”這話只有鐵蛋聽得懂。尕紅向老何隱瞞了一件事——
老崔摔死的前一年,那時鐵蛋剛出校門,像頭剛發情的犢子。這天鐵蛋在草灘邊遇見了尕紅,她當時正走得有些熱了,就敞了胸露出紅肚兜,鐵蛋猛被這紅給點燃了,烈焰般卷向尕紅,將她壓在了身下……他知道她不會喊的,這女人臉皮兒薄。誰知尕紅掙扎了一陣竟喊出了聲,那一聲差點沒把鐵蛋嚇得從她身上跌下來,她哭着喊:“做女人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