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城裡人生活條件好了,吃方面也就格外講究起來,吃魚專揀野生的河魚買,吃雞蛋專挑鄉下農民家散養的雞下的蛋,價錢翻幾個跟頭也不在乎。王大爺家散養了幾十隻雞,他就隔三差五地進城一趟,專賣草雞蛋。王大爺的生意特別好,進入菜場用不着吆喝,精明的城裡人一眼就看上了他,紛紛地到他這邊來買他的草雞蛋。一會兒工夫,王大爺籃子里的草雞蛋賣空了,口袋裡滿是毛票。可這一天,他卻遇上一件怪事。
有一位城裡人走到他面前,一開口就讓王大爺吃了一驚。“你身上這件衣服肯賣給我么?”那人說道。這是一件什麼樣的破衣服呀,連王奶奶也主張扔了它,讓王大爺買件新衣裳體體面面地進城做小買賣。王大爺愛抽煙,上面的點點洞洞就是他平時抽煙時不慎燒壞的記錄。另外,王大爺迎風趕路進城,平時,沒少淌鼻涕,上麵漿糊狀的凝固物,就是他一次次地擦鼻涕的記錄,總之,這絕不是一件體面的衣裳。所以,眼前這位城裡人提出這個要求時,被王大爺不假思索地拒絕了,王大爺還有些不高興,以為他是來尋他開心才提出這荒唐的要求。
可那人卻不肯罷休:“既然你不肯賣,那麼,就用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與你換,行么?”王大爺樂了,他以為眼前這位城裡人的頭腦大概有毛病吧,雖然,王大爺說不上這件衣服值多少錢,但肯定比他身上的破衣服值錢。那人跟變戲法似的,眨眼工夫就脫下衣服來。王大爺見狀,也就跟他學,脫下衣服。那人遞過自己的衣服來,拽過王大爺的衣服去,迅速穿上。臨走前,還謝了王大爺。可王大爺始終沒弄明白這位城裡人為何要換走他的破衣裳。
回家后,王奶奶誇他好眼力,為自己挑了一件不錯的衣裳,穿上它就像是一位城裡人了。王大爺說實話后,王奶奶與王大爺一道納悶了:“城裡人要換走那破衣服,究竟是為什麼?雖然,沒有找出合理的解釋來,但她叮囑他:別貪小便宜,當心吃大虧。城裡人很滑頭,別上他們的當。
所以,當王大爺又去城裡賣雞蛋,再遇上那城裡人時,王大爺很是警惕,那人卻如見熟人一般,與王大爺親熱地打招呼,還學着王大爺的姿勢,蹲在地上。那人遞煙給王大爺抽,與王大爺套着近乎,王大爺直截了當地問他:“你又不買我的雞蛋,蹲在這裡做啥?你有啥話,就直說吧。”“你真是爽快人,那我就說啦。”那人瞧着王大爺的臉色這麼說道。“嘻嘻,你的柳條籃子也換給我吧。”那人終於說出自己的意圖。可他這話又讓王大爺小瞧他了。這破籃子有啥了不起的,待大爺有空,去河邊野地里收割些柳條回來,編一隻新籃子送你,今兒可不能給你,我的雞蛋沒賣完呢,若是籃子給了你,這雞蛋往哪裡放?王大爺這麼說,那人趕緊接過話茬說道:“這不要緊,還像上回那樣,我用新塑料桶兒與你換。”
那人說著,離去一會兒又回來了,手裡果然提着一隻新塑料桶兒。還像上回那樣,王大爺半推半就地將柳條籃子換給了他。那人提着柳條籃子高高興興地走了。剩王大爺一人在那繼續納悶。
王大爺來了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買了條新褲子與鞋子,從頭到腳,穿得齊齊整整的,進城做小買賣。王奶奶對他的變化感到滿意,老頭子看上去有了些城裡人的模樣,這是好事,免得讓城裡人小瞧與欺負他。可奇怪的是:王大爺的草雞蛋生意不如從前了,從前,草雞蛋不夠賣,現在,還得帶一些回去。許多買菜的顧客,先是瞧一瞧他塑料桶里的雞蛋,然後打量王大爺的模樣,最後,搖一搖頭走了。也許是那禽流感嚇壞城裡人了吧,王大爺有時這麼想。他甚至還氣憤地想到那位城裡人,自從遇上他以後,這草雞蛋生意才滑坡的,所以,王大爺在心底稱呼那傢伙是個倒霉鬼。奇怪的是:那倒霉鬼也消失不見了。
最近一次進城買雞蛋時,王大爺想到那菜場的生意不好做,便決定到另外一家菜場去碰一碰運氣。結果,你知道王大爺碰見了啥?
只見,那位城裡人蹲在那,有模有樣的吆喝着賣草雞與草雞蛋呢。他面前擺着王大爺過去使用的柳條籃子,身上穿着王大爺那件難堪的破衣裳,連蹲在地上的姿勢都與王大爺驚人地相似。
王大爺走上前去,驚問:“你也是賣雞與蛋的?”
那人見是王大爺,連忙點頭哈腰,遞煙點火,向他耳道:自從你那裡取得真經回來,這生意還就好做多了。籃里的雞與蛋到底是不是野生的,他們未必能分得清,但他們都認為這衣服與籃子是地道的農民伯伯使用的,絕對是貨真價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