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司機彪形大漢楊銀生小名辣蓼娃，四十歲剛過得了個頭痛病，一犯病就頭痛難忍，一陣劇痛過後仍體壯如虎，仍有萬夫不擋之勇，一腳還能踼死一頭牛，喝起酒來照樣一斤二斤不醉。有人說他是裝病，有人說他是文化大革命造反留下的病根，是蒼天和歷史證明的報應。楊銀生認為有些話是有些人故意傳的謠言，於是放狠話說：“有神經性頭痛的人不少，好好的人裝什麼病，病就是病嘛，什麼是報應？以後誰再膽敢胡說八道我消滅他。”
轟轟烈烈的1967年秋，楊銀生高升為本廠造反派大司令，一天晚上，他夥同幾個造反副司令和幾個造反猛將在本廠家屬宿捨生活區第二十九棟集體宿舍樓203宿舍里，私設公堂拷審當時的廠長陳綏南，強迫他彎腰躬背低頭認罪，老實交待走資派的險惡罪行。
老革命陳綏南1964年領中央部令到內地選址建廠搞三線建設，屬於中央特派員性質，與走資派完全扯不上邊，更無罪行可言。國家三線建設重大機密，根本無法向剛進廠一年多的幾個年輕學徒工老實交待，不料飲酒開審的大司令楊銀生淫威瘋發，鬥志狂揚，酒壯造反膽，陡發大王威，猛飛一腳狠狠的踢在正低頭認罪的陳綏南的老屁股上，導致陳綏南的頭將五抽桌側面的木板撞壞，頭頂皮肉破裂流血當場，人也倒在地上要死直掙命。不可一世的造反小將們眼尖腿腳快，溜跑去無聲，幾個女學員路過此宿舍門口看見了老廠長的慘狀，急忙找廠里醫務室值班醫生過來搶救處理，並又及時找汽車連夜送往市中心大醫院搶救，才保住了老廠長一條垂死的老命。
1966年楊銀生18歲，與其同一批新進廠的青年學員共有150人，只有楊銀生分配在厂部學開小車，太意外的是三年學徒期未滿，此人蛇心狼膽竟敢對廠長痛下毒腳，雖然其威信陡升，人品卻劇降，全廠學員和從北京上海武漢過來支援三線建設的老師傅一千多人大多視其為毒蠍猛獸。
辣蓼子是一種草本植物，三四尺高，全草都有藥用價值，花籽還可做甜酒麴。楊銀生的媽是解放前在野外辣蓼子叢中生的他，故其乳名辣蓼娃。有一次楊銀生和十數個師兄弟在襄陽城裡遇到個看相的老先生，其人身高五尺三以上，七十開外高齡，白髮銀須，鶴顏清癯，端莊慈祥，目露佛光，神相先生佛目靈光閃了下楊銀生的相貌后對眾人說：“其人突出了一個辣字，與酒有解不開的緣分，能因酒而成名，必然還會因酒而敗。從今拜我佛道門下方有正果。”
楊銀生一頓喝過二斤多燒酒不醉，雖然比不上六化建一頓能喝六斤燒酒的青山師傅，但在本廠早已獲得酒王美稱，毒腳痛加老廠長，祘得上心狠手辣，此神相先生何方半仙，連辣蓼娃的本性都能看的如此之准之透，眾人無不稱奇。神相先生並沒說收錢，好象還有善言美意待表，不料楊銀生臉上突然掛不住了，他虎背熊腰掌大力猛，狠狠一耳光將神相老先生搧倒在地還想痛下毒腳，雖被師兄弟們好意拉住仍怒氣難平的瞪眼吼道：“老子一分錢也不會給你。爺們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一輩子不信佛不信邪，你再狗膽瞎騙錢我廢了你。”
眾人回廠之後，有少數幾個師兄弟正在不動聲色的暗中注目，一定要留心等待日後驗證，看那個神相老先生斷言到厎靈否。楊銀生老婆得知此事非常生氣，當晚在床上故意給他個脊樑，楊銀生屈膝長跪再三賭咒發誓，以後絕不再以猛武加人才得到老婆諒解。
楊銀生老婆廖鳳琴，其姓與辣蓼子的蓼字只是頭不同，故而婚前楊司令到處散布說他與廖鳳琴有天緣，廖半真半假羞怒瞪眼的找到楊宿舍里評理責問，楊從烈火化冰般的甜嘴哄騙到餓虎撲食之威猛的暴力強姦僅僅只在15分鐘之內便全部搞定，廖鳳琴由半推半就到服服貼貼，由靈魂出殼到飛昇成仙也僅僅都在那一刻之中，好半天才回到人間。
廖鳳琴屬於頭腦特別靈活又最講實惠之人，雖然楊心狠手辣又貪酒，但楊對她下跪發誓取的死保證是婚後永遠無條件的聽老婆話，廖認為可信。廖心中有數，同是男人，身材身體不同那個最寶貴的東西自然也就不同。廖已經親身感受到雄偉男人爬上來的那個美妙勁頭是何等的妙不可言，只是楊得罪了廠長，工作崗位如果難保，楊就失去可取之處。雖說是好男人多多，但小車司機男人並不多，只要保住了工作崗位楊還是要高人一頭。人話在世上混的就是個名氣，好名氣就是要高人一頭。
文化不高但聰明絕頂心雄非凡的廖鳳琴處心積慮到一定程度，竟自作聰明的暗自私下找到老廠長，妄圖用年輕的肉身以換取領導對楊的原諒。從槍林彈雨中打出來的老廠長，他的幹部級別，比這個市裡最大的官位級別還要高，老廠長笑道；“你把北京人當成什麼了？以後尚若再耍這種小聰明，必定害人害己，後患無窮。”老廠長為廖鳳琴提供了“志士渴不飲盜泉之水，熱不息惡木之蔭” 的道理，也提供了船槳舵，希望她把聰明勁一定要用到正路上，可是這些話廖鳳琴能聽得進嗎？這時她雖然獻肉不成，但卻探知老廠長絕不會報復任何批鬥過他的造反派年輕學員，所以廖還是與時年25歲的楊司令結了婚。
老廠長陳綏南為許多人都提供過船槳舵，不少同事卻與廖鳳琴恰恰相反的從中得到了美好正果，但老廠長從不逼人上船，人回到了北京以後，他那博大的胸懷、高貴的人格、精深的學問、美好的名聲都留在了這個三線單位。之後組成新的廠領導班子，楊司令仍舊都吃得開，照樣給廠領導開小車。
這個三線單位選址新建在這個市郊一個寬闊的大山沖里，佔用了上百戶農民的大部分農田耕地，生產區和家屬宿捨生活區僅隔一條大路，幾十棟宿舍大樓佔地半個大山坡，供一千多支援三線建設的職工及其家屬居住，六六年第一批新進廠的男女學員分別都住集體宿舍，學員結婚後都分有福利住房，廖鳳琴屬於雙職工，而雙職工住房條件都特別優越。
時間為人類提供了最寬闊的表演舞台，而人類舞台也正是人世間任何人都可隨意表演的公共空間，觀眾隨時隨地也都可以從任何角度觀看錶演。1987這個特殊年號里，這個三線單位轉業來了幾個特殊的營級幹部充實到各個緊要部門擔任緊要職務，無形之中形成了一個關係鏈性的特殊陣勢，其中有個呌王金彪的人材偏巧在車隊當了車調度。彪指的是小老虎，而王金彪比老虎還要利害百倍，上任三天聞到了一種風聲就揚言要楊司令下崗。
時間和舞台證明廖鳳琴有超眾脫群冒尖之材，她久經沙場，在她的石榴裙下似乎可以隨心所欲的擺牛鬼弄蛇神呼雨喚風，使檮杌役魍魎裝妖玩鬼，何況一隻小老虎？果其不然，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臭雞蛋能逗爛蒼蠅，而爛蒼蠅又特別愛爬臭雞蛋，故而慓悍驕狂的王金彪竟象一隻哈巴狗似的跪拜在廖鳳琴胯下連尿都喝進了肚裡，並且越喝勁頭越大，全廠一千多職工竟沒一個人能知道內情。林沖被逼上梁山，萬能的廖鳳琴不要人逼就自覺的漫遊上梁山，並在梁山上悄悄的獻岀了自己十四歲女兒的寶貴童貞，換得了脫產大組長閃光耀眼的金交椅。王金彪埋怨廖鳳琴只有小學文化，否則一定能保證她任個車間副主任職。
廖鳳琴婚後越來本事越大，這時她發跡之後忍不住常常在心中沾沾自喜：我這種小聰明，不但沒有害人害己，後患無窮，反而得到了心想事成的非常好處。當年的首任老廠長為什麼會有那麼傻，實在可笑。
手段技術加心機是大事成功的關鍵。廖鳳琴文化雖淺但手眼卻能通天，遺憾的很，就因自以為太聰明，卻疏忽了避孕藥還有水貨，導致女兒肚子一天比一天高。在那特殊年代，無論大小醫院對刮產手術都把關特嚴，任何不正常的意外懷孕若想刮產比登天還難，不過天下任何難題都難不住有一千個心眼的廖鳳琴，為了避人耳目，在夜幕的掩蓋下，她花高價包括封口費在內，親自找到當地葯農為其挖來了中草藥，即新鮮的天花粉，另配自己從中藥店買回的細辛牙皂等中藥做成藥栓，一定要親自為女兒消平肚子。為了不影響女兒上學，高明的廖鳳琴特意選擇周末夜晚將這種特製的葯栓親手塞進了女兒幼嫩的陰道。葯農交待的很清楚，一是葯栓必須在孕女陰道內放置四個小時以上才能取出來，二是孕女發燒后既不能吃退燒藥片，更不能打退燒針，否則就有性命之攸。葯効奇特，只要使用得當，胎兒絕對會自己掉下來。廖鳳琴那老實而又孝順的女兒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意外懷孕，又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好了意外懷孕，如此小小幼女的肉體、精神、人格、尊嚴，慘遭蹂躪、欺辱、侵害、摧殘之後，竟又神不知鬼不覺的變成了大小便不知上廁厛只會傻笑的小姑娘。
廖鳳琴女兒變成了傻子不能去上學的事漸漸傳為人知，有極少數的同事看到廖鳳琴找過離廠不太遠，不少人都認識的那個當地會上山挖草藥的老農民，但是誰都不知詳細內情，因為當時懂得邏輯，略知推理的人很少。有自知之明的王金彪是從大學校畢業的高材生，所以他略使神通就悄悄的調到很遠很遠的南方工作去了，臨走也沒有跟感情最深的廖鳳琴告別一聲，工作的調動，意味着王金彪對自己的犯罪行為概不負責。
楊銀生許多年常常開車到北京上海岀遠門家裡常常鬧鬼，同事們和樓上樓下眾鄰居誰都不在傲氣十足的楊銀生眼下，又都害怕毒腳加身，所以誰都不敢多嘴多舌，加上婚後楊銀生一切唯老婆話是聽，當然也就無法知道家鬼內情。女兒讀初中得了傻痴病再也不能上學讀書，只能在家養病，這事令矇在鼓裡的楊銀生很頭痛。伍子胥一夜急成白頭卻沒有頭痛，沒過幾年，這個四十多歲的虎壯漢子頭髮沒見白幾根，竟由真的頭痛事而發展壯大轉化成了真的頭痛病。起初他頭痛發病間隔時間很長，仍虎虎生威，雄壯英武，煙酒超眾，力大無窮，房事也仍舊不減當年，只是小車沒有開還在開大貨車。后來發病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竟有些招架不住，有一次因頭痛病發作，硬是把大貨車開進了路旁的水塘里，友好的廠長照顧性的給他辦了個內退，因為他離正退時間還早。
生龍活虎體壯如山的威猛漢子楊銀生內退後在家與女兒共同養病是越養越病。66年同時進廠的青年男女這時好多人都榮升為婆婆外公奶奶爺，而楊銀生成天發愁揪心的就是自己女兒由一個傻傻的小姑娘已經長成傻傻的大姑娘，如此丟人現眼，怎能嫁人成家，自己怎能與別人相比。當年造反司令之一的尚鬍子成了痴獃，其女兒尚沒結婚竟因乳腺癌喪命，還有造反司令之一的軤德貴汪家武早都死於肝硬化，報應是指什麼而言，群眾人後說人壓得住管得了嗎？為此他越是細想，思想病也就越多越重。他也明知自己不能再貪酒，但有時只要喝上一斤多酒就覺得頭痛病反而好了許多。雖然能夠借酒消愁，但身體卻越來越垮，人也越來越瘦。后來受街坊鄰居的好心提示，他硬着頭皮到武漢大醫院一撿查，結果是腦袋裡長有腫瘤，必須立刻做手術。
楊銀生雖對老婆多次取過保證，但並沒有改正以武力肆意欺人的壞毛病，煙酒更不能戒掉，否則男子漢雄風味道何在？只到這時重病加頭，他才真正領會到自己確實對不起那個神相老先生和首任老廠長，痛悔的連腸子都要斷。為了悔罪，他下定決心手術做好后先上廣德寺和真武山敬香，然後再上武當山敬香。
楊銀生手術做的很成功，只是不太可能去上山敬香了，因為他已由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成功的變成了一個坐輪椅要老婆推才能岀門來透透風晒晒太陽的病漢。
廖鳳琴超眾的心眼過人的本事悄悄的害了她自己，也許這就是為人熟知的自然邏輯。不過對於如此糟糕的家庭結局，廖鳳琴還是不相信與志士渴不飲盜泉之水，熱不息惡木之蔭之說有什麼關係，更不懂其中的哲理。她也想象得到同事們和樓上樓下眾鄰居之中有不少人在暗中旁觀、嘲諷甚至咒罵她，只不過沒本事象她男人那樣拿狠話嚇人找人拚命罷了。儘管如此，病瘦變形的楊銀生坐在輪椅上對誰都不理不睬，腦袋總是向左邊歪着，兩個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空，仍有幾分當年高人一頭的傲氣和威風，聰明的廖鳳琴有時還會忍不住向人們解釋說：“根本就不是什麼報應，病嘛，有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