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會計是看了馬經理的招聘啟事，才來到公司，擔任主管會計的。
誰料想，這老頭還真牛氣，剛剛坐到會計的賬桌邊，就跟馬經理磨擦上了。馬經理去東北進了一車皮木材，途中倒汽車換火車，車票攢了一大疊，拿來讓牛會計報銷。
牛會計戴上老花鏡，把車票一一驗看，個別把不準的，還拿到半空對着太陽瞧，好象車票也有假。
終於，牛會計發現了什麼，臉上透出一絲興奮，略略抬起頭，眼睛的光從鏡片上邊射出來，盯到馬經理臉上，半晌，扔出一句話：“這車票不對呀！”
“噢？”馬經理的煙蒂燒了手指頭，忙把它丟在地上。
牛會計把車票一張一張在桌子上排，排成了兩道火車線。他說：“這邊是你去東北的票，這邊呢，是你回來的票。可是，這一張是怎麼回事？”他拿起多出來的一張票，擲到馬經理面前。然後，拿審賊一樣的眼神，看着馬經理。
馬經理拿起那張票，像是忽然想起來，說：“我到達長春后，又坐汽車去吉林，從吉林又返回長春，兩張票，準是丟了一張。”說著，他翻了翻口袋，又找了一遍，終究沒有找到。他說：“丟了就丟了吧，不就是十幾塊錢嗎，肉爛在鍋里，報銷這一張算了！”
但是，這一張牛會計也不給報。他說：“馬經理，你看看，這張票是吉林的嗎？”
馬經理仔細一看，便責怪自己粗心大意，把一張別處的車票塞了進去！他看了看票價，跟吉林的那張差不離兒，就說：“反正票價差不多，就把這張頂那張吧！”
“頂？”牛會計把頭搖成了貨郎鼓兒，說，“這是能頂得了的事？”
他譏諷地笑笑，就像譏諷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又把那張票擲到馬經理面前。
馬經理的臉刷地白了，他的嘴動了動，把那張票捏在手裡，端詳着，沉默了一會兒，說：“老牛，我看這樣吧，我呢，寫個證明，就說原車票丟失，簽上我的名，蓋上我的手章，你看行不行？”
牛會計的頭又搖起來，好像他的腦袋不會幹別的，只會搖：“自己給自己做證明？笑話！”
“那怎麼辦呢？”馬經理的臉陰沉起來。
“這是財務制度，我有什麼辦法！”牛會計兩手一攤。
“這樣吧，我以公司經理的名義讓你這麼做呢？”馬經理繃著臉，拿出最後的撒手鐧。
牛會計的臉難看起來，他摘下眼鏡，站起身來，不無揶揄地說：“馬經理，乾脆，你自己也當經理也當會計，一個人管着算了，還要招會計做什麼？我辭職！”
馬經理也站起來，他繃著的臉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令牛會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馬經理的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兩張票，說：“牛會計，你真行！說實話，剛才，我是故意考考你，那兩張車票，我沒丟，就在兜里裝着呢！好，有了你，家裡的事我就放心了。今後，就這麼辦，不管天王老子，不符合財務制度，就不給報銷！”
說完，他握起牛會計的手，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