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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寂雨十七歲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壹】十七歲,我和周舟。福州。

  我喜歡和周舟一起在西湖公園的湖畔散步,尤其是夏天。

  福州的夏天的氣溫高的就像身處大蒸籠般的悶熱。我和周舟卻喜歡瘋也似的奔向西湖邊並肩漫步。喬陽卻說,你們倆,完全變態。

  我們就是變態。

  夏風輕輕掠過我們的臉頰,我喜歡夏天的風,暖暖的。我突然想起有這麼一首歌是這樣唱得:七月的風懶懶的,連雲都變得熱熱的,不久後天悶悶的……這是夏北北經常在電話里唱給我聽的,他說,葉子喜歡夏風,那麼“夏天”必須為你竭誠辦到,所以他總是不厭其煩的唱着這首溫嵐的《夏天的風》。他總是把自己比作夏天,而我就是夏天中的一片葉子。

  周舟的秀髮被夏風吹得好似想要掙脫頭皮的束縛,我說,你的頭髮就像群魔亂舞。她笑着追打着我,我也笑着跑開。我和周舟就是這麼的要好,好到就連半夜失眠也要跑到對方的樓下輕聲呼喊對方的名字,把對方叫醒,然後陪着一起失眠。

  我們家離西湖很近,西湖成了我和周舟最經常“約會”的地點。

  葉子,你的頭髮太短了。周舟摟着我的肩膀說。

  我喜歡簡單。我說。是的,我就是喜歡簡單。

  葉子,你太矯情了。周舟搖着頭,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和周舟相比,我的確顯得太過簡單了。她是一個街舞達人,時尚,前衛,周舟的爸爸是一家酒吧的老闆,她從小就在燈紅酒綠的世界里穿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而我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素衣素顏的平凡女孩,過着平凡的生活。

  我喜歡你純粹的眼神,周舟是這樣和我說的,魚龍混雜的世界,她是厭惡的。

  我和周舟坐在西湖邊的石椅上,她靠着我的肩,說著數學老師、班裡的男生、未來的愛情……當然,我們說的最多的還是男生。

  比如說第一次心動。

  她說,她的第一次心動是在十五歲,上初三,初中最緊張的時期。班裡有一個東北男生,是個小胖子,周舟說,你不知道他胖的有多可愛,還有他的聲音,他和我們南方人不同。

  不同在哪兒?我問。

  她思索了一會兒說,氣質。

  去你的氣質,我笑罵。

  她繼續說著,真的,我真喜歡北方人說話的腔調,帶着霸氣,我喜歡他最先也是先迷戀他的說話腔調,然後才喜歡他那個人的。

  周舟說得津津有味,我突然想到了喬陽和夏北北。

  夏北北和喬陽是我的青梅竹馬,發小。我們的父母都是部隊轉業的,我們三個人是在北京出生的,然後一起回到福州,小學六年級,我們一直在一起。

  小學畢業時,歐陽先生拿着他的那台傻瓜機說要我和喬陽一起和夏北北照一張相,因為夏北北他父親生意的緣故要轉回北京,那時,我死活也不和夏北北一起照相,夏北北太壞了,在學校他儘是欺負我,在我書包里放毛毛蟲,故意把我的書藏起來,還到處和同學說我小時候尿床的事兒。我恨死他了,我死也不和他照相。

  記得當時我和歐陽先生一起看過一部以江姐為主人公的電影,現在的我就如電影中的江姐,我說,打死也不照,打死也不從。

  歐陽先生說,北北就要走了,你就給個面子和北北照個離別照吧。

  夏北北在一旁附和,葉子,別學江姐。沒好下場的。

  我氣結。

  喬陽和夏北北不同,他細心、溫暖、害羞。和他在一起時我總是不禁感到輕鬆和踏實,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那次我還是禁不住父親的威逼利誘,和夏北北照了處女照。照片上,我頂着一個蘑菇頭,還是奶奶給我剪得呢,倆兒小眼兒就像小老鼠似的。夏北北曾在電話里和我說過這件事兒,他說,江姐,你當時怎麼就那麼像惦着鍋里飯糰的老鼠呢?真沒出息。我在電話的另一端翻着白眼咒罵他不得好死。

  父親在夏北北走後告訴我,我和夏北北曾經被媽媽們指腹為婚了,我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夏北北走時跟我說,歐陽葉子,你早晚是我媳婦兒。

  只是可惜,他先撤了。

  雖然他先撤了,但是我們依舊保持着聯繫,也可以說是夏北北一廂情願的騷擾了我五年。

  周舟聽后哈哈大笑着說,指腹為婚,哈哈,葉子,我看這種形式挺適合你。

  去你的。我說,有機會我把他介紹給你,他唱歌特好聽。

  行啊,還是葉子對我最好。周舟再次摟着我的肩膀說。

  我們的十七歲,帶着花瓣的芬芳,在西湖邊的石凳上,又一次絢爛的開放,是我和周舟,我們這兩朵嬌艷的花在夏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微微陶醉,我還是喜歡着她到我樓下叫着我的名字:歐陽葉子,西湖散步去!

  【貳】

  周舟變了。

  她不再出現在我家樓下,也不再叫我和她一起去小賣部買冰激淇淋了。

  我說,周舟,我們一起去西湖散步吧?

  下次吧。

  我說,周舟,我們去逛學生街吧?

  下次吧。

  我說,周舟,今天我值日你要等我嗎?

  她說,下次吧。

  她變了,真的變了。

  下課後,我在路上堵截周舟,我要問個明白。她在前面走着,頭抬着,似乎是在望着九月的天空。今天,天有點灰。

  我跑到她前面,嗨。

  她顯然嚇了一跳,啊!葉子,你嚇死我了。

  怎麼了?

  沒事兒啊。

  有事兒!

  沒事兒!

  你就裝吧,究竟是什麼事兒?我有點生氣了,我們是死黨,是閨蜜,她有秘密卻不願和我分享,周舟以前從不這樣的,難道家裡出了事兒?

  不是。

  那你到底是怎麼了,你要急死我啊?我的聲調提高了很多。

  我……葉子,你喜歡過誰沒有?周舟略帶羞澀的問我。

  沒有。我沒說實話,我喜歡喬陽。

  我怎麼和你說呢?葉子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原來是這樣的,看不到他一分鐘,心臟彷彿就要停止一樣,看到他連呼吸都會變得急促,整個人都會變得好緊張。總之,葉子,我覺得我完了。

  真的完了?

  真完了。

  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讓你周小姐動心啊?我半開玩笑道。周舟身邊不缺男生,只是她從沒中意過誰,這次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她動心了,我也真想見見這個男生。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我絕倒。我說,你不知道他是誰,就喜歡他啊?

  你知道嗎?他長得太像小豬了,葉子,你知道我最愛小豬的,他就是老天送給我的禮物啊!

  你是喜歡那什麼小豬還是喜歡他?我認真的問她。

  不知道,反正我看見他就緊張的要命。周舟臉紅的樣子真可愛,這應該就是情竇初開吧!

  我倒是要見識見識是哪個小子把驕傲的周舟變得如此膽小。

  對,我要好好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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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和周舟在高二九班門口遇見了喬陽,他穿着白襯衣,迎着陽光來到我們面前,他先是對周舟微笑打招呼,我不喜歡他看周舟的眼神,雖然也很溫柔,但我總感覺不一樣,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這樣的細節我一般都會在腦海刪除的。

  喬陽又神秘地沖我一笑,說,葉子,今天給你一個驚喜。我還未反應過來,他一轉彎就走進了高二九班。

  喬陽是高二九班的班長。

  據周舟說,她暗戀的那個男生是從北京轉來的,就在高二九班。

  是他嗎?我指着那個穿着藍色格子襯衣的男生的背說。我心裡暗暗的想,這動作怎麼那麼像“點背”呢,不過從背影來看,估計他長得應該不難看,可以說,挺有氣質的。

  嗯。周舟狠狠的點了一下頭,我瞥了她一眼,周舟這小丫頭片子的眼裡充滿了深情,我想,這次她一不是來真的吧?

  窺着藍色格子背影的我,心裡浮現的竟然是夏北北那個壞小子,記得夏北北很喜歡格子的衣服,他穿格子衣服也很好看,每一次我都會口是心非的揶揄他。

  那個男生似乎和身邊的人有很多話說似地,不停的聊着,周舟怎麼就喜歡上這麼一個話嘮呢?

  他轉身了,周舟說。

  我抬眼仔細看着。天吶,不看還好,一看,我的魂都快被嚇飛了。

  是他!那張臉!周舟喜歡的竟然是夏北北!

  這就是喬陽所指的驚喜?我只感到了“驚”,“喜”從何來呀?

  【叄】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低頭走着,我喜歡低着頭走路。腦子裡就像有無數只旋轉木馬,轉啊轉,同時不斷迴旋着夏北北轉身對我打招呼說的第一句:媳婦兒,我回來了。

  喬陽曾問我,你走路的時候為什麼總不在意身邊路過的人呢?

  其實很簡單,因為我根本就不會遇見誰,明知遇不到又何須抬頭呢?

  喬陽笑着說,這就只有你這樣的文藝女青年才會說這話,如果你不抬頭,怎麼知道會遇不到你想要的人呢,反之,有可能就是錯過。

  喬陽遠比我自己想象的更加讓人溫暖,體貼。

  記得七歲那年夏天,家長們組織一起去長樂海邊看煙火。我們三個小孩也因此得福,也被父母帶到了海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海,無邊的大海照映着湛藍的天空,我興奮的不禁大聲喊着,真美真美!

  沙灘上是人異常的多。我突然看到在礁石上有人在拍婚紗照,新娘很漂亮。

  媳婦兒,以後我也會讓你當一個美麗的新娘的。不知何時,夏北北和喬陽出現在我身後。夏北北笑嘻嘻的望着那對夫妻。

  夏北北!我怒瞪着他。

  夏北北毫不介意我的怒目相向,指着附近的一座小山繼續說著,我們去那裡看煙花吧,那個地方可是看煙花的好地方。

  我和喬陽欣然同意。

  於是,我們三個偷偷地跑了出去,小手拉着小手往山上走去。

  半路上,我的腳崴了,夏北北不屑的說,真是個嬌妮子。

  喬陽則是什麼也沒說,他瞥了一眼夏北北,然後就把我托起,背在了背上。

  到半山腰的時候,煙火已經開始了。我們果然看到了煙火,夏北北說的對,山上的確是看煙火的好地方。頭頂上是各種顏色的火花早墨蘭色的天空中瞬間綻放后,零星的火光瞬間消失。

  我們三人坐在土坡上,抬着稚嫩的小臉,火花照亮我們的臉龐,那一刻,我偷偷望了一眼喬陽,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長大了,我一定要當喬陽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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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抬頭不見低頭見,更何況是在一個屋檐下呢。

  夏北北明目張胆的住進了我的家。

  而夏先生只留下這麼一句話,我們這段時間要出國一趟,北北這孩子一向不太聽話,把他一個人留在北京我們擔心會出事兒,所以就麻煩你們在這段時間裡多多照顧北北了。然後就攜着夏太太乘坐紐約的航班離開了,留下一個“禍害人間”的傢伙兒在我家,準確的說,他只禍害我。

  當時我的第一疑問就是:為什麼不把夏北北留在喬陽家呢?夏北北的回答是:你是我家媳婦兒,不和你住一個屋檐像話嗎?

  他還是老樣子。遇到這種情況,夏先生和夏太太只會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歐陽先生和歐陽太太更不用說了,完全同意。他們太想親上加親了。

  在歐陽先生和歐陽太太面前夏北北是個極其懂事兒的孩子。

  葉子,你看北北多懂事兒,乾脆你就和他好了得了。歐陽先生喝着夏北北父母送得龍井茶,悠然的說道,他這樣算是拿人龍井,替人消災嗎?

  夏北北就是個災難。

  葉子,聽咱爸的准沒錯,現在哪兒還有指腹為婚的人啊,多時髦多時尚啊。夏北北一臉壞笑,額前的劉海被他輕輕地撥了撥。

  就知道耍帥,我在心裡恨恨的說。

  他從一見面就毫無顧忌的喊我媳婦兒,兩家家長似乎很有默契的沒有任何錶示,而我每次都是以三個字回饋他——去你的!

  去你的!我和夏北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這下他笑得更厲害了。

  歐陽先生在一旁意味深長的看着我們倆兒,似乎我和夏北北的吵嘴是理所當然的。。

  夏北北啊,你知道我現在多想把你凌遲嗎?

  【肆】

  今天是周末,天空晴朗。周舟約我見面。

  我們小區的道路兩旁都栽種着榕樹,枝繁葉茂,所以福州也稱榕城,顧名思義。

  我騎着單車穿過那些榕樹,然後,我看到了周舟。

  周舟瘦了,這就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顯然周舟等了我很久,看她滿頭大汗,定是在烈日下曬了許久,這個傻妮子,唉,愛情啊愛情!我不禁搖了搖頭,為周舟感到不值。

  葉子,你能幫幫我嗎?

  怎麼幫?

  幫我把這封信給他。說著,周舟從包里掏出一封信來,給,這是我寫給他的。

  我不去,讓我給夏北北遞情書,想得美。

  你要去,必須去,葉子,你必須得幫我。周舟說著,眼眶漸紅,葉子,只有你能幫我了。

  周舟是個多麼驕傲的女孩啊,喜歡她的男生更是數不勝數,她是個惹眼的女孩。可她為了夏北北,變了,她把自己變得卑微了,在愛情里,有誰不是卑微的呢?我不禁嘆了口氣。

  葉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真的不喜歡夏北北嗎?

  不喜歡。我喜歡的只有陽光細心的喬陽,我在心裡悄悄的又補上了這一句。

  到死也不能喜歡,你發誓。

  好,我發誓。

  最後,我還是答應幫她遞那封裝滿了她青春年少的愛情,我是為了不讓周舟難過才這麼做的。

  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間里,看着平躺在書桌上的那封粉色的情書,周舟會寫些什麼呢?周舟是個才女,文章寫得特好,她的文章經常被貼在學校大廳的玻璃櫥窗中,我想,她寫給夏北北的情書一定很深情吧。

  在我還在考慮該怎樣將這封情書給夏北北時,喬陽打電話來了。

  他讓我下樓,他說有東西要給我。

  我答應了。喬陽的家和我家只有一棟樓之隔,自從夏北北走後,他對我的照顧只有增加並沒有減少,比如他會為我寄巧克力,他會寄我喜歡的紫色圍巾送給我,會寄我喜歡的書籍給我,是的,他都是以郵件的方式寄給我,我想,他是害羞的,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細心溫柔的大男孩。

  見到喬陽后,他給了我一個包裝得很精緻的盒子,靦腆的笑笑就走了。盒子上還扎着紫色蝴蝶結。我有紫色情結,他一直都記得。

  回家后,我打開盒子,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條泛着紫光的水晶手鏈。是紫水晶。

  紫水晶有一個憂傷的傳說。傳說中,紫水晶是一個女子為一個男子流的眼淚,流到石縫中間,暮靄把眼淚染成紫色,經過千年萬年的封化,變成了半透明的紫水晶。因為愛男子流幹了最後一滴眼淚而死去了。

  在幾百年後的一次生命輪迴中,男子買到這個紫水晶,並把這顆紫水晶送給了今生最愛的女孩。而男子並不知道前世所發生的事情。

  流幹了眼淚遲遲未轉世的女子,在天堂守候着她心愛的男子。結果卻是男子忘卻了一切。女子很傷心,但是她也知道,幾個世紀的輪迴,守候的也只是一個夢。想到這裡,女子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我喜歡紫水晶就是因為這個悲傷的傳說才愛上的。我和夏北北、喬陽都說過這個傳說,喬陽聽后露出他一貫的微笑,揉亂我的短髮,說,憂傷的故事往往只有能理解它的人才懂得如何去詮釋。而夏北北則是在電話那一端嘲笑着,歐陽葉子,你的世界什麼時候能現實一點啊?別總是什麼傳說啊,水晶的,哎,你這樣以後怎麼當我媳婦兒啊?

  這就是喬陽和夏北北的區別。理解我,懂我的只有喬陽,想着,我毫不猶豫的將紫水晶戴上了手腕。

  想了很久,我終於決定了,躺在書桌上的這封情書必須儘早解決,早也死晚也死,那就趁早吧。

  我敲響了夏北北的房門,他的房間原來是歐陽先生的書房,現在改成了他的卧室。

  什麼事?夏北北打開門,懶懶的問。夏北北剛洗完澡,上半身還是裸着的,身上散發著檸檬香的沐浴露的味道。

  夏北北的身材還不賴,我承認在他打開門的時候,我有那麼一瞬間被他吸引,僅僅是一瞬間,不為他的身材,而是他的眼神,他的眸子里有股清澈的霧氣,瞳孔明亮卻有讓人捉摸不透了。

  我……

  怎麼,不舒服?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沒有啊,臉怎麼紅紅的?

  那個……我吞吐着。是啊,我只是幫周舟遞情書而已,我緊張什麼?

  歐陽葉子,你不會是想……夏北北雙手護住胸部,一副你想幹什麼的表情。

  我有些生氣,把信丟給他,說,流氓。

  我迅速回到房間,呼出一口氣:終於完成任務了。

  【伍】

  周舟說我為了她完成了的任務,決定請我和喬陽,還有夏北北一起到長樂海灘燒烤。一旁的喬陽聽了,撓撓頭問,完成什麼任務?你炸碉堡去了?

  我在心裡暗笑,這比炸碉堡還鬧心呢。

  周舟明裡是請我們一起去玩,暗地裡的意思不就是為了夏北北嗎?簡言之,我們是沾夏北北的光了。

  十月開始,榕城的氣溫依舊持續着燥熱。長樂的海灘上和多年以前一樣,不同的是,我們四人是半夜出發的。周舟說,吃着燒烤迎接日出不是很好么?

  一開始我是不願去的,在喜歡睡懶覺的芸芸眾生中,我是其中一個,況且還有個夏北北。不知周舟是故意的還是抓到了我的軟肋,她說,喬陽也同意去了。我一下子從床上跳起,打扮梳妝,準備迎接朝陽。

  墨蘭色的天空安靜的守護着它眼中的大海,夜晚巨大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月光下,海浪更加的潔白無暇。一切看似都很美好。

  如果可以,我寧願那一天我能堅持立場不答應周舟的邀請,那麼我的夢是不是可以做的久一點,但是在那一片熟悉的海灘上我的那場美夢就像海中的某個泡泡,悄悄的被戳破,不復存在。

  所以我稱這是“看似都很美好”。

  能夠約到夏北北的周舟今天很高興,雖然夏北北對於“情書”一事隻字不提,但是周舟的心情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她醉醺醺地說,夏北北一定會是她的。

  很快地,她醉了,陪着她喝多的我,也微微有了些醉意。

  朦朧中,我覺察到夏北北和喬陽向海灘的另一面走去了,我看着他們的背影,記憶深處也有這樣的兩個背影,小小的背影。

  七年前,黃昏下是山路。

  歐陽葉子,你站在這兒等我們,我和喬陽去摘些山葡萄給你,記住,你不能隨便亂跑,就站在這兒,不許動。穿着藍格子大衣的夏北北命令我不許動。

  我木訥的點點頭,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裡是滿滿的喜悅,喬陽在離開時在我手中偷偷的塞了巧克力,雖然當時不知道喬陽這樣做的原因,但開心還是溢滿了心田。

  只是,我無法想到,他們就這樣把我丟在了山上。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們沒有回來,在那個漫長的夜裡,陪伴我的只有喬陽偷偷塞給我的巧克力還有他的溫暖微笑。

  原來他們,不,是他,夏北北,他討厭我。當喬陽在深夜把我從山上救下的時候,我的全身早已凍得不停打顫。事後夏北北說,他不喜歡我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們的身後,所以他想了這麼一個方法想讓我退縮。對於夏北北的解釋,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絕不原諒他!

  沙灘上,海風吹得有些急,在海風的吹拂下,我漸漸清醒。

  夏北北和喬陽就坐在不遠處的沙灘上,他們手中各拿着一聽啤酒。

  海風吹得更加猛烈了。

  我聽到,他們似乎吵架了,吵得很兇,吵得很大聲。

  你只為你自己着想,那你想過我嗎?是喬陽在大吼。為了你,為了她,我連我要的幸福也放棄了去爭取,夏北北,你看看你,你都做了什麼?

  喬陽,對不起,我會解決的。夏北北的聲音弱了很多,但我還能依稀聽得到。

  明天,明天我會向周舟告白,既然你不喜歡她,就不要招惹她,周舟是我的,屬於你的,你應該勇敢的去爭取。喬陽的聲音依舊沒有減弱,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氣喊出這些話,也許他是藉助手中的啤酒讓自己變得更有勇氣了。

  我聽的很清楚,他說,周舟是他的。

  海風漸弱,我的淚隨着夏北北和喬陽的腳步漸漸風乾。

  周舟和喬陽多麼相似啊。夏北北一定是我的!周舟是我的!

  雖然我不知道夏北北讓喬陽幹了什麼事,事實證明,喬陽疏遠我了,喬陽和周舟告白了,最後的最後,周舟最終答應了。

  周舟和喬陽在一起后很幸福。看在眼裡的我,心有點疼,但是有着前所未有的輕鬆,我不再糾結,不再扯線,不再在亂麻中掙扎。

  那一刻,我明白了,愛情,不是一個人表演,學會抽身離開那才是幸福。

  那天在海邊,沒有人知道我聽到了那些話,沒有人知道,我把喬陽送的紫水晶埋在了沙子里,沒有人知道,我在那一夜,心碎了。

  【陸】

  十一月,福州的天氣依然陰晴不定,今天早晨下了一場大雨,那時我還在睡夢中。

  一個雙休日。

  我起床時,爸爸媽媽已經上班去了,我看到夏北北今天竟然在家,最近他經常在外逗留,每次回來都是一身臟,格子衣服上沾滿了沙子。這小子幹什麼去了?盜墓去了?我心裡疑惑,但也沒問。

  我說,今天是怎麼了,有人竟然願意宅在家裡?

  歐陽葉子,你是巴不得我離開你的視線?

  他一問,我無語。其實也不是這樣,夏北北有時候挺討厭,但還是有溫柔的時候的,比如,他會做蛋炒飯給我吃。

  誒,你要吃飯嗎?夏北北問。

  我看着他不說話。

  他站起身進了廚房,我知道,他要給我做蛋炒飯了,久了之後我發現,原來他只會做蛋炒飯。

  我看到他走路的時候是一瘸一拐的,難道打籃球的時候扭了?

  夏北北,你腳怎麼了?我問

  沒事兒。看的出來他怔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過來,他說,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我了呀?

  我懶得理他,便不說話了。

  突然一個計劃劃過我的腦袋,我身體里不安分子已經開始躁動。於是,我偷偷溜進廚房,我看到他正在打蛋,我故意在他身旁蹲下,裝作東西掉了。

  你在找什麼東西,夏北北問。

  哦,扣子掉了,我隨口編了個謊話,如果夏北北知道我接下了要做什麼,他一定後悔問我這句話。

  我在夏北北腳上的運動鞋鞋帶解開了,然後又悄悄的把它們繫到了一起。

  哼,夏北北,你等着瞧。做完一系列動作后,我靠在冰箱上,悠然自得,準備看好戲。

  夏北北依舊在打蛋。扣子找到了?他問。

  嗯

  他放下打蛋器,準備邁步了,我發現我的呼吸都要屏住了,好像正在看一場極其恐怖的電影似的。

  我看到,夏北北是想往我這個方向走的,他邁不開步,手中捧着的碗和蛋液飛了起來,夏北北也朝我撲了過來,我急着想躲開,可是,還是晚了一步。

  我能聽到夏北北的呼吸,他就那樣排山倒海的親了下來,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尾魚,就這樣游到了一個海里,而這海水足以淹沒我。

  之後我看到夏北北的壞笑。

  我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告訴你未來新娘的。

  夏北北笑得更厲害了,眼光里還閃着淚光,歐陽葉子,你真是個傻女孩啊。他說著,又笑了,帶着一絲憂傷。

  我是一個傻女孩嗎?告訴自己這個吻只是個意外,不要再想了,可是,當那個吻落下來。我的心會“撲通”、“撲通”的亂跳,十七歲那年我不知道,這就是悸動,更不知道,在斗轉星移的日子裡,我的心癒合了,也變了。

  【柒】

  十一月,榕城的氣溫終於降低了。學校里大片大片的榕樹葉子,金黃金黃的灑了一地,踩上去,就碎了。

  我和夏北北走在通向圖書館的林蔭道上,冬季給人的感覺就是這麼肅殺。

  我挺羨慕身邊的夏北北,因為他看起來就是一副永遠沒有煩惱,弔兒郎當的樣子,就像單細胞生物一樣。

  你在看什麼?夏北北突然抬頭問正在看他的我。

  夏北北,我真羨慕你。

  他笑了。

  為什麼你都沒有煩惱呢?

  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煩惱?

  你有嗎?

  夏北北張張嘴,終是沒開口。

  我轉過頭,看到喬陽和周舟站在我們他們不遠處好一會兒了。

  地上的枯黃樹葉被踩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很好聽。

  你們在那多久了?我問。

  周舟朝着我和夏北北意味深長的笑了。周舟自從和喬陽在一起后,就連性格也被喬陽帶到了一塊兒,說話也變得嬌滴滴的了。

  喬陽拍拍夏北北肩,問,被玻璃割到的腳好了嗎?

  夏北北看了我一眼心虛地說,沒事。隨後轉移話題,一早來了,怎麼不過來?

  給你們點時間享受二人世界。周舟笑着貧嘴。

  得了吧你們。我笑着回應。

  有了喬陽的她,對我不再像以前瘋狂的飛奔到我家樓下喊着:歐陽葉子,我們西湖散步去。

  這個時候,有誰知道我在想什麼呢?

  記得第一次遇見周舟是在初二的那年,我們是在政治論文的比賽中結識,然後開始形影不離,十七歲這一年,她有了新的夥伴。

  此時,我自私地想到,如果時光能倒流該多好啊!

  【捌】

  打開電腦進入微博主頁的時候,我看到了這麼一句話:去怨,去恨,只是為了怕失去,怕別離。當我們不知不知覺去怨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因為我們害怕與他離別。

  是不是因為害怕與他別離才怨恨的呢?我對着窗外的榕樹自言自語道。

  一個月前,我聽到夏北北要回北京的消息,心裡突然沉了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往下沉着沉着。夏北北走了。

  走了也好。我對喬陽和周舟說。

  不好不好。周舟的頭要的跟撥浪鼓似的,她說,你知道夏北北一直喜歡你嗎?

  接下來喬陽的話讓我驚愕,我不知道,這些事竟然被夏北北包裹的滴水不漏,我就像一個被騙的傻子一樣,一直被騙,被騙得好慘。

  寒風掠過,我坐在學校操場邊上的台階上聽着喬陽的話語。

  他說,我和夏北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北北就特別喜歡你,北北總是比我細心。記得那一次我們一起去看煙火,你崴到腳。那時,我並沒有反應到要背你,是北北,他給了我一個眼神,意思就是讓我背你,其實他可以自己背的,但他沒有;還有一次,我和北北商量着如何整你,最後我們決定把你一個人留在山上。在走的時候,北北把手中的巧克力給我,讓我轉交給你,那天半夜也是他把我拉起來讓我上山找你的。這一切我在當時都不理解,長大后,我漸漸明白了,北北這麼做,是因為,他喜歡你。

  我心如刀割。夏北北的喜歡就是讓我去討厭他嗎?

  其實,他是想讓你注意他。喬陽說,越是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很膽小,北北害怕一表明,你就會永遠不再理他。

  我的心裡有着怒火,有着心酸。

  喬陽繼續說,所有我為你做的事都是夏北北讓我乾的,包括寄給你的東西,其實都是北北讓我給你的,你的習慣,喜好,他都了如指掌。

  那麼,紫水晶呢?

  什麼紫水晶?

  紫色包裝盒裡的東西。

  那是……

  夏北北!我心裡一顫,但還是說出了口。

  嗯。

  他把我說的話都記住了,都記住了啊!

  那他為什麼要走呢?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他沒有通知我就走了,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告訴我,夏北北你這個膽小鬼。

  因為愛。周舟說,夏北北很愛很愛你,他知道你討厭他,如果他向你表白了,也許,連朋友都不是,她寧願走也不想讓你難受。

  夏北北,你怎麼忍心讓我心碎到如此地步,讓我一點一點愛上你,你卻抽身離開了。我嘴裡嘟喃着他的名字,臉龐早已涕淚滂沱。

  天黑下來了,周舟伸手給了我一個盒子,她說,是夏北北留下的,他說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我打開,一條紫色的水晶手鏈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條手鏈我不是丟在沙灘了嗎?難道……一切明了,我偷偷埋手鏈的時候他都看到了,那段時間他經常外出,就是為了幫我撿回這條手鏈,甚至腳被玻璃割傷了也不願對我提起隻言片語。

  夏北北,你這個騙子。我更加泣不成聲了。

  周舟說,北北留下了一句話:幾個世紀的輪迴,守候的也只是一個夢。

  幾個世紀的輪迴,守候的也只是一個夢。

  是夢嗎?

  我不知道。

  【玖】

  若干年後,我在紐約收到一份郵件,發件人是,夏北北。他說,他要結婚了,邀請我去參加婚禮。

  周舟和喬陽他們在兩年前就已登記結婚,現在過得幸福美滿,還有一個一歲的寶寶。他們都勸我不要去,可我堅持,我會去的。

  周舟在大學畢業的時候告訴了我一個秘密,她說,那年在海灘上,她聽到了夏北北和喬陽的爭吵,也因為那場爭吵她才決心放棄夏北北的。

  我笑着說,其實我也知道。

  我們兩個就像有着心靈默契般,相視而笑。

  夏北北的婚禮上,我見到了多年不見的他,他成熟穩重,十分紳士,見到我時,他微笑着介紹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真的很漂亮。

  在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有人曾經和我說過,他長大后一定會娶我當新娘的。

  我也記得我對這麼一個人說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告訴你未來的新娘的。

  最後

  我們都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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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萌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