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妙玲
有些愛不得不各安天涯
Cherish.1
夜色降臨,我坐在夜街盡頭那間麵館吃着辣面。麵館的右邊牆,還掛着一本已經很破舊的軟皮筆記本。翻開,裡面寫着各種各樣的字體,無數的名字。有些頁面,都出現了缺角和斷頁,一些字眼就這樣丟失了。
翻着翻着,眼眶濕潤了,目光停留在那頁被寫得很花俏的紙上。我把手放在上面輕輕的撫摸着,然後慢慢合上。
寫在裡面的名字,是一個傷疤,揭不得。可是,還是裂開了。我感覺自己像被抽空,每個細胞的血液都被抽幹了。當老闆把辣面放到我面前時,那碗似血的湯底,讓我抖了抖,這碗鮮血像是從我體內流出的一樣。我含淚,把這本稱之為旅程的軟皮本還給老闆,回過頭望着那面牆,便安份的低下頭咬着麵條。
李煜林,我越來越害怕你了。害怕到,只要碰觸與你有關的東西,我都會失控的做着不附合自己的事。每次,我都痛得連呼吸都不知道怎麼釋放。
Cherish.2
在你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反應不過來。每天醒開,睜開眼看見那張放在床頭,你抱着我笑的合照,我都覺得你還在。我總是這樣一次次的安慰自己欺騙自己,用這樣的假象。可是,當我抱着相框發出嗚咽的哭聲時。張丹丹,二話不說的就送了我一個巴掌,力度不輕不重,卻足以讓我感覺到熱痛。
木子,你就這麼輸不起嗎?李煜林死了,就算你抱着它哭一輩子,也活不來。張丹丹,總是一針見血的把話點明。
她的這句話,把我一直以來努力的假象活生生的撕開。我看着她,用力的把相框往牆的方向砸過去,然後嘭的一聲清脆的響起。在玻璃落地的同時,我轉身一頭撞了過去。我恨不得自己活着,我很想那面牆可以撞死我,又或者撞掉腦里的一切。我這樣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張丹丹,引來了她對我的一陣咒罵和幾巴掌的掌刮。
木子,你這個神經病,我受夠了,你給我滾離這裡。張丹丹搖着我的肩膀,哀求的說著,眼紅紅的。
她這樣的語氣,讓我突然想起了2007年冬天的那個夜晚。她哀求我,哀求我救何鋼鋒的語氣是一模一樣的。那晚,在實訓樓前。她一直追問我的血型,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緊盯着我。
我沒有回答,因為萬能血對於自己本身來說就已經是一種負累。很多時候,我都在思考着,也許有一天這樣的我還需要別人的救助。
我牽着她的手,走進黑暗的樓梯處,直到三樓才在梯級處坐下。她雙手緊緊的抱着小腿。頭靠在膝蓋,開口說著事情的原由。
何鋼鋒要動手術,醫院缺血。木子,求你救救他。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繼續按着手機。在得不到我的回答,我和她都沉默了,很久很久。那晚和她,就這樣一直坐在那裡一直到天亮。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個網友和我說,害怕黑夜,所以等天亮,因為破曉是希望。後來的夜晚,我就沒有再和她來過實訓樓,因為那晚的沉默在彼此心裡都有了隔閡。
Cherish.3
在我以為生活回到正常軌道時,一切又有了變數。
某個星期天,我經不起她的苦苦哀求,答應陪她去醫院探望何鋼鋒。這是我在這座城市第一次踏進醫院,也是唯一的一次。那天的出行並不順利,在我們準備進電梯時,卻被後面傳來的急促聲攔下。
前面的讓一下,別擋着。護士的焦急叫喊,病床的推動聲,像鐘聲一樣敲響心房。
我看見,經過我面前的那張病床躺着全身是血,小腿的骨有點裸露在外,陷入昏迷的臉容。那刻,我想到的是如果那些血可以用來手術,那該多好啊!我的這些幻想,僅僅到這裡就落幕了。
住院部在十三樓,張丹丹在前台向護士小姐查詢,麻煩查一下何鋼鋒住在哪個病房。
護士小姐頭也不抬的,很冷的說,沒有這個人。
經過三次的詢問,得到的都是這句,沒有這個人。頓時,張丹丹的身子軟了下來,我慌忙的扶着她。後來,我陪着她推開整個住院部的每一間病房,還是沒有找到那張不陌生的臉。
在醫院出來后,已經中午了。她拿着手機不斷的給何鋼鋒打電話,一直打到他接聽為止。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從他口說出的話是如此荒唐,讓我不得不去懷疑,甚至有了打人的衝動。何鋼鋒在電話里和張丹丹說,我辦了出院手續。
我在想,不是病得很重嗎?不是要動手術嗎?不是吐血吐得很厲害嗎?為什麼還可以辦出院,是醫生吃糊塗了,還是在拍電影。
我不止一次這樣懷疑他說的每一句話的真實度有多高,因為從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他不靠譜。特別是每次直視他雙眼的時候,我更加的恐懼他。他給我感覺,像是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人。可是,他看張丹丹時的眼神是那麼的熾熱,像火一樣要把她燃燒。
那個時候,我相信他是愛張丹丹的,愛得痴。只是,他的愛痴讓人難以接受。這一切,都源自於他後來的舉動。
Cherish.4
醫院事件后,我以後這場鬧劇已經結束時,卻是給我來一個措手不及。
平安夜的前夕,何鋼鋒死亡的消息在宿舍傳了出來,這個消息是從他的發出。宿舍每一個人都收到這條消息,她們在收到的幾秒時間裡,抱着哭成一團。
張丹丹,癱瘓在床上,哭到說不出話。我用力的扯開她的棉被,激動的叫喊着,不是真的,相信我,我會找到他的。
何鋼鋒在機房的事,是李煜林告訴我的。當我趕到時,氣沖沖的跑進裡面不給他任何面子吼出一句,你變態還是神經,很好玩是不是,我陪你玩到底。
我和他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的走到乒乓球場,我拍着球台指着他罵。在我最激動時,手就要靠近他臉時,李煜林伸出手捂住我的口,拖着我離開。我不斷的掙扎,可是力不夠大,只能被拖着走。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被拖離現場,我大概會成為女王,憑我當時的權力。可是,那晚之後,我就開始消失。因為,在後來我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人。或者,這就是代價,有因才有果。
Cherish.5
這件事的最後代價是,我和李煜林冷戰。何鋼鋒和張丹丹斷絕了聯繫,在我的勢力範圍下,何鋼鋒從此消失在我們這群人的眼前。然而,2007年的平安夜,每一個人都不平安,因為我們都哭了。
哭,我們都失戀了,在畢業還沒來之前,在最後一個節日,以這樣的方式終結學生時代的青春。後來的這些年,每次想到這些,我都深陷在裡面,一次次的經歷,像案例重演,越演越逼真,似乎時間一直都停在2007年的平安夜。
所以,在2008年的情人節,張丹丹問我李煜林在哪裡時。我的回答是,死了,死在2007年的冬天。
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2007年的最後一晚。我和你站在學院舞台的場景,那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次牽手。我伏在你耳邊說,給我跑球場十圈。你緊握我的手片刻,轉身走進紅色跑道。
我望着你的背影,咬着嘴唇,默默流淚。為什麼分手,都要這麼聽話,讓我如此流淚痛心。
在你跑第三圈時,我已經站不穩了,用手擦着臉一路飛奔回宿舍。
2007年的那個晚上,所有的愛都凍結了。李煜林,你知道嗎?為什麼每次我只要碰到與你有關的一切,都會那麼痛。因為,你連分手都這麼溫柔這麼浪漫,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這麼深入到我的骨髓里。我欲罷不能,我拋棄不了。
即使後來,我遇到沈莜默這麼好的男生,我都無法把你留下的氣息抹掉。因為,我愛你比愛自己更深。我甚至願意放棄愛自己,用全部來愛你。所以,只有和沈莜默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覺到原來還有溫暖。因為,他愛我,我不用愛他。
Cherish.6
2012年4月19日,我的22歲終結過往的一切。以後,我都終將只能在回憶里想你。因為,那一天我將要披上嫁衣跟沈莜默回家。從此,我眼前的世界都不能擺放你。
李煜林,也許是我壞了別人一段姻緣,便要把自己的終身陪葬,誰也不欠誰。
所以,我再一次來到麵館,在2012年的軟皮本里寫下你的名字。
李煜林,你終究不能成為我的最後。我終究還是要帶着愛你的心,嫁給別人。如果有來生,請不要再讓彼此遇見,不能結果就不要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