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才是農曆二月,守金老漢便帶着三個兒子在祖墳麥地里拔草了。王家溝的人笑歡守金老漢“這麥剛起身,守金老漢一家子就餓急了,巴不得吃綠麥了。”王陳氏的狗傷被原上娘家孔爺廟的兄弟陳昌平給治好了。這陳昌平是原上出了名的一個老中醫,擅長針灸和推捏,王陳氏的狗傷照樣就是被一個禮拜的針灸和拔罐子給攆攏了,但唯一的遺憾就是一見冷就疼得走不了路。再說王陳氏整日在家做飯,初一十五便誠心地上香以求平安。哪曉一天在戴老婆子的堂會上,王陳氏以送子娘娘的身份開了口;後來王陳氏又被證還有觀音菩薩跟隨。從此,王陳氏也真正地替佛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為人看病和攆攏斜怪,成了真正的腳令。
守金老漢的麥地里長滿了薺菜、米蒿蒿和狼尾巴,他們爺父四人天天來到地里拔草,整整拔了一個禮拜,他們也踏壞了不少新麥。三月,麥地里就抽麥穗了,守金老漢又帶着懷仁弟兄三個到方圓拾糞來給麥地里上肥;而溝里不少人家已使用了二胺、尿素等化肥。懷禮整天不想到地里去,嘴裡埋怨着他伯可憐,自己也命苦:馬上坐轎了,又抬開了轎。懷仁一言不發顯示出這個大哥的不凡,也就是王韓氏所說的“瓷麻咯噔”;懷義說一家圍着種麥划不來,並說等麥一收,他就和王李氏下城賣菜掙錢呀。守金老漢到忙碌集上買了兩隻母羊娃兒在家看羊娃子。
原上剛一交五月,“算黃算割”就來了。南風接連幾夜吹來,麥浪滾滾好像沸騰的開水一樣。又是一個禮拜,王家溝就忙活起來了。先是端午那天吃晌午飯時,天剛給天利打了個電話說他大叫從縣裡回來準備割麥,並說原上學校已放了忙假。天利問了今年的麥況,天剛說麥成了還說最差一畝能打八九百斤。天利聽后和妻子王楊氏收拾了攤位的書本便騎着自行車上原了。走時將大女子王建傑,二女子王建璐丟在了王楊氏的娘家縣東寨。到后傍黑兒時,天利便和王楊氏騎着自行車上了原。剛上原塄兒,便可見一馬平川的原上儘是金黃的麥浪。夏風到處吹着收穫的麥香,香甜舒服。
五月初八那早,王守堂便到他伯王保忠的墳上燒了紙,說后傍準備借風割麥,好叫他伯保佑都平平安安的。再說王馬氏信奉基督耶穌,不贊成守堂的燒紙行為說“一天竟跟大嫂子胡學啥呢?大嫂子成天燒香,看她到過的是啥光景嗎?叫我給咱耶穌囑咐禱告個,麥就能收成”“你成天尻子撅下,嘴裡嘟嘟囔囔,看咱老大孝文家媳婦咋沒要下個娃,老二咋連高中都沒考上而在縣裡當了個學徒……”“你得是不想活了,這話叫聽見了咋辦呀?就你一天跟你嫂子能成精”“唉,你個慫婆娘……”守堂和王馬氏的嚷仗老是不過一會兒就又好了。晌午吃過飯,守堂就把在縣裡的孝文和孝武叫了回來,磨好了鐮刀下地割麥。守堂、孝文和孝武開三個頭,王馬氏和王周氏在後面綁麥個子。才一后傍,三畝地已平了;看樣子,明早到八點,剩下的兩畝半准能割完。初八黑兒,懷仁到他四大守堂家來了,“碎娘,我大在不?”“跟孝文在場里看糧着呢。你伯今夏沒犯病吧?”“馬上割麥了,人還靈醒很,叫我來借你鐮刀,怪的誰把我屋裡的那倆鐮刀拿去,我一下給尋不着了。有了鐮刀,明早起我弟兄三個就能放倒六畝多”“老四還在你姨媽家?割麥也不回來?”王馬氏問起了懷智,“哦,姨媽家人少,老四小夥子能在忙裡給幫個忙”“行,你明一早來,我給你把磨石也擱跟前……”
初九早才五點,原上就亮了,刮著夜風,到處涼嗖嗖的。守玉命令他的天剛和天利也已下地,而自己是個教學先生沒割過麥就在路塄上坐着。守金爺父四個喝了湯兒便叫懷仁去守堂家取鐮刀去,而守金、懷義和懷禮拿着從屋中僅找到的一把鐮刀到祖墳地里去了。王馬氏見了懷仁笑着說“咱還剩兩畝半就割完了,孝武娃小,速度慢。你給你大幫忙把剩下的割完,你把三把鐮刀都拿去。”“那也能行……”6:00,太陽就出來了,螞蚱在麥地里蹦得歡太太,亂叫喚。已7:00還不見懷仁到地里來,懷義拿着一把鐮刀在地頭裡割不進去。守金等不住了便叫懷禮去尋懷仁,懷禮剛出麥地便見他三大守滿拉着一架子車麥個子過來了,雨龍在後面掀着。“大伯,你還沒收呢?”“老三,你咋不叫娃們拉呢?”“咱龍娃子拉得不勝我,一點兒也不穩;人家媳婦在屋管咱的軒軒娃呢!大哥,我咋剛見仁娃子給老四家幫忙割呢?今會兒恐怕都給割完了……”“三大,你說我大哥在我碎大家地里,準是我碎娘叫的”“哦……”果不然,守滿和雨龍走了才十來分鐘,懷仁便拿着三把鐮刀跑了過來,而懷禮拿着他三大家的那把鐮刀也已從地頭割了進去。整整一早起到十點多王韓氏叫回家吃飯時,弟兄三個和守金老漢才割過四畝半。王朱氏嘟囔老大不靈醒,叫碎娘給使了個心眼兒;王韓氏也罵起了懷仁;守金老漢和王陳氏在一旁唉氣不聲。
初九后傍黑兒,王家溝南坡上的麥地里差不多都割完了。王陳氏叫懷仁弟兄三個拉些麥秸稈好擠個擠子。守金、王陳氏、王韓氏和王李氏在場里把麥個子已經攤開;佳瑤娃和佳成娃叫佳強、佳欣、佳悅和佳歡在屋看着;而王朱氏藉著涼風回娘家朱原去了。黑里,原上的風利太太吹的人發滲,有人燒麥茬了,南風一吹,南坡一片火海。天空的星星很繁,月亮也很亮。
初十又是個大晴天。正晌午12:00,守金便和三個兒子在場里藉著日頭攆麥個子,他爺父四個換着拉碌碡,媳婦們也幫忙拉。兩點多,又攆了一遍。四點半多,起場。5:50多,風來了,揚場。王陳氏、王韓氏和王李氏都是好把式,掃子落得好太太,守金在一旁抽着旱煙袋滿意地笑了。七點多,收拾完畢,佳強在商店裡買來“大紅鷹”雪糕時,王朱氏從朱原回來了,眼替卻又沒說什麼。
十三那天天陰了,王家溝的鄉黨都種了包穀種子。十三黑里便落了雨。原上今年收成不錯,王守金一家九畝地打了9500多斤糧,畝均王家溝第一。朱鄉長特別重視此事,又逢王家溝的老隊長王軍儒他伯剛老了入土,朱鄉長在了解了守金老漢在糧食局的背景后,便下文書讓王守金上任王家溝下溝隊長。真是“有錢有狗攆”,王家又熱鬧了起來。
廿三那天黑里,又落了一場雨。夏夜涼風涼雨,真是良辰佳時。26歲的小夥子正是血氣方剛,那天黑里,王家老院的南廈房裡早早滅了燈,懷禮等不急了就把王朱氏攬入懷中,一邊親吻一邊抹蹭掉了自己的褲子,尻蛋子精光的撅着擺動了兩個多小時后才收到了被窩裡。這一夜在縣城,孝文和王周氏也行了一次房事。後來的幾個黑里,天剛和翠花,天利和王楊氏也都相繼地幹了事且歡樂了幾夜。都說原上的小夥子心急勁兒大,幹事時總得把倆人都弄得筋疲力竭。
接着,天就沒晴,廿四、廿五、廿六、廿七、廿八、廿九一直下到六月初上中國寺山會跟前,王陳氏和戴老婆子又去朝了山。才六月初上,包穀就長到人腿肚子高處了。
九月搬包穀時,齊家原的齊衛國因吐血病重而入縣醫院了,守金老漢騎着自行車去醫院看了姐夫后便把懷智從他二姐齊陳氏那兒接了回來。十月初十,才一個來月,齊衛國便不行了,齊陳氏和兒子齊賀飛難過得把齊衛國從醫院拉了回來。
初十那黑兒,原上落了今冬的第一場雪,後半夜,給衛國穿了老衣,衛國便咽了氣,享終63歲。十四那天,大雪中,齊衛國入土為安,齊家一片大哭,齊家一片雪白,十八齊衛國過了頭七,孔爺廟的陳昌平一家便到寧夏看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