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天,茉莉哭腫了眼睛問我那個男人愛不愛她
茉莉來的時候,我正準備關門,見她核桃一樣的眼,有些驚詫。雖然她在我這裡做心理輔導日子不長,但是很有成效,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她深更半夜哭腫了眼睛來找我。
茉莉這樣的女子,比比皆是,恨不得騎着玫瑰尋找愛情,天上掉一塊蜜,剛好砸到自己。所以愛起來就很粘人,粘來粘去就把男人粘跑了,因為糖多了就膩了。茉莉就是,愛起來不管不顧,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男友提出分手,天就塌了下來,繼而尋死覓活。男友本來心有不忍,茉莉這麼一自殺,鐵了心離開。家人見她逐漸抑鬱,害怕出事,於是送來我這裡進行心理輔導。
我一直鼓勵茉莉去愛,但不知道她已經愛上了唐延。當她還沉浸在憂傷里的時候,一幫朋友出去玩,大家都把她晾到一邊,只有唐延一直主動尋找話題逗她開心,進進出出的空檔總是把她照顧得很仔細。失戀后的憂傷和脆弱,都被唐延的細心和體貼逐漸稀釋。
他對她的好,讓她滿心歡喜。因為她發現,一起玩的朋友中,除了她,唐延不曾對別的女人上心。愛情在曖昧中萌芽,她靠他的肩膀,拉他的手,只是誰都不曾開口說過,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四個月的若即若離足夠成為一場愛戀的緣由,茉莉決定把自己定位了。夏天的夜晚多麼美好,黑暗中都透着明亮,星月朗朗,還有透着微紅的雲朵。茉莉拉着唐延去了城市中心的廣場,尋一處比較靜謐的角落坐下。唐延的視線一直在遠處,音樂噴泉前面的男女老少成雙結對,舞得暢快淋漓。他微翹的唇角讓茉莉看得入迷,驀地發現心底含苞待放的花兒正一點一點綻開。
茉莉直覺得血往頭上涌,一個轉身就乾淨利落地跨坐到唐延腿上。唐延驚愕地拉回視線,就成了兩個人的深情凝視。這樣近的面對面,茉莉覺得自己整個化了,酥糖一樣,嘴唇就向唐延送去。
陶醉半天,還是一個人的唇,那樣乾涸。茉莉惶然地張開眼,唐延扭着頭,視線向下。茉莉的眼淚噗噗就下來了。“你不愛我是么?”“不,我不會輕易吻女人,吻了,就是一生一世。”“那你愛我么?”“我現在無法回答你,因為無論說是與不是,都不是正確答案。”
起初,茉莉還以為找到了寶,這樣堅貞純粹的男人幾乎快絕種了。可是沒過幾日,茉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再次逼問唐延愛不愛她,依然無果。大哭一場之後,決定來找我。
茉莉掉着眼淚問我,小果醫生,你說,唐延他愛我么?
檸檬也腫着眼睛哭,也問男人愛不愛她
我沒有回答茉莉,因為幾天之前,我接到同樣的諮詢。女人叫檸檬,也是我的病人,被一個男人折磨得懷疑自己得了多疑症。
那個男人是檸檬在一次酒會中認識的,那之後,男人就隔三岔五約檸檬喝茶聊天,每次分別,都要把檸檬送到家門口才肯離開,說是擔心她的安全。這樣的體貼,讓檸檬覺得心暖。
檸檬這樣的女子,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光風霽月,正因為如此,對男人的殷勤也可以坦然受之,不那麼容易陷入。當一個男人追求你的時候,女人的冷靜往往可以試出這種追求的真假。只想要剎那歡愉或者曖昧的,見檸檬像一塊堅硬的寒冰,久捂不化,也就沒了蹤跡。這樣堅持的男人,檸檬還是第一次碰到。雖然獨立慣了的檸檬有些不習慣被一個男人這麼呵護,但是說心底沒有漣漪,肯定是假的。
檸檬的心,是被清晨的一個短信改變的。那是個周末,檸檬踩着陽光去早市買水果,男人發來信息問檸檬在做什麼,得到答覆后回了一句話,我想陪你一起買水果,買一輩子。檸檬的手一抖,正在挑揀的桃子就掉到地上,摔豁了嘴兒,粉紅飽滿地衝著檸檬笑。
檸檬倏地覺得喘不過氣來,慌亂撿起桃子往貨架上一擱,跑了。身後傳來攤主不停的叫罵聲,可是在檸檬聽來,四周只有一個聲音,都是他的,那個攪亂了她心的男人:我想陪你買水果,買一輩子。
兩個人開始像一對戀人,他偶爾接她下班,牽着手去吃晚飯。周末的時候,會在茶樓里下棋,男人總是要包間,檸檬有時會嗔他:“只有兩個人,幹嗎這麼破費!”那邊也總是笑着應她:“我喜歡你躺在我懷裡,喜歡看你沖我笑。”
她是喜歡躺在他懷裡,勾着他脖子,自言自語一般和他說話,慢慢地,就成了無聲。因為男人的手總是淺嘗輒止地撫摸她的耳垂兒和脖頸,羽毛一般,輕得讓檸檬渾身發燙,忘了說話,只剩下逐漸加重的呼吸。好多次,檸檬都閉着眼睛,等他的唇落下來。每次,都是失望。
他始終都不吻她,她不知道為什麼。直到她聽到流言,有人看見她的男友和另一個女人舉止親密。她問他,他說她多疑。逼急了,他就一副坦蕩無愧的樣子反問她:“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好像,理虧的人是檸檬。
這樣反覆多次,檸檬終於受不了了,走進我的診所,向我尋求幫助。沒想到,我正在排除各種可能,茉莉出現了,給我帶來我不曾排除的答案。
預謀一場戲,我想知道結局是什麼
茉莉和檸檬愛上的是同一個男人,只是,我無法斷定唐延愛的是誰。我把她們叫到一起,表明我的看法之後,讓她們自己決定。
兩個女人面面相覷,都非常痛苦。本來還心懷僥倖,以為碰到了曠世的君子,沒想到是更高級的吃着碗里望着鍋里。彬彬有禮不是君子風範,而是怕難以抽身。雖然這次兩個人誰都沒有掉眼淚,但我知道,她們心底早已波浪滔天。只是,愛比痛苦更蝕骨,於是,兩個心理病人一致同意聽從我這個醫生的安排。
我沒有露面,但我遙控了這場戲。檸檬約唐延見面,滿面歡喜的男人來了之後才發現雙人舞變成了三腳鼎,會是什麼樣子?他們在一起如坐針氈,喝茶的時候,我在不停看錶。結局是什麼,我也無法預料,但我知道,來見我的,肯定是勝利者。
果然,一個小時后,檸檬就回來了,滿面春風,似乎她的欣喜遠大於茉莉的痛苦。倒了兩杯水,我就坐下來,不用問,她會自己都告訴我的。
唐延說他根本不愛茉莉,只是不想傷害她,所以一直沒有明確回答,因為茉莉剛失戀不久,自殘的事情盡人皆知了,唐延害怕她再出意外。茉莉羞憤交加,應該被指責的人成了好心,她卻成了出糗的那個。她聲淚俱下控訴的時候,唐延攤開手,一臉無辜:“我只是不想傷害任何人,我有什麼錯?”錯的是茉莉,是她以弱者的形象出現,最終,只能以弱者的形象收場。
我問檸檬,你還愛唐延么?她說,愛的,這樣善良好心的男人誰不愛呢?我只是笑,檸檬沒有自殺過,唐延找不到滴水不漏的理由,所以他選擇檸檬,這一切,在我的預料之中。只是,我沒有辦法說出口。因為檸檬態度堅決:即使唐延腳踩兩隻船,男未婚,女未嫁,多個選擇無可厚非,現在,塵埃落定了,不是么?
是的,我們都可以踩很多條船,進行無限對比,只有塵埃落定才最重要。而過程的顏色,已經不重要了。
三角形是最牢固的,拆掉一根才能拆掉兩根
茉莉沒有再來我這裡,我想,她已經不需要心理治療了,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最好的療法。檸檬也隨即離開了,沒了茉莉,她的多疑也付之一炬。
可是沒過多久,檸檬又回來了,眼睛比上次腫得還厲害。她說,小果醫生,你告訴我,為什麼前不久他才說完選擇我,現在又成了因為也不想傷害我,才那麼說的。
“一樣的理由,為什麼可以給茉莉,就不能給你呢?”我端着水杯,淡淡地問。檸檬啞口。轉而又拖着哭腔問我:“你幫幫我,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很愛他呀!”
“我是心理醫生,不是愛情專家。”只給她這一句話,我就開始忙自己的事。檸檬獃獃地坐了很久,久到我差點沉不住氣。最終還是隻字未發,離去。我知道,她和茉莉一樣,再不會來我這裡了。
唐延之所以故伎重演,是因為這次逼他選擇的人是我。我掌握了那麼多詳細的證據,他找不到理由和借口,他只能割捨。
重要的是,他也是一個病人,我的病人,曾經。患有愛情心理障礙的唐延一年前走進我的診所,我耗盡了心力幫他治療,他頻繁的故態萌發宣告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可我始終沒有放棄,我必須醫好他。
當茉莉和檸檬同時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貌似好轉已經停止治療的唐延又出了問題。我的身份決定我不可能參與他們的三足鼎立,我只好做操盤手,好在我是個績效不錯的心理醫生,茉莉和檸檬都肯聽信於我。
我知道三角形是最牢固的,尤其在愛情里。你必須先拆掉一根,才能拆掉另一根,最終讓他們根根分明,毫不相干。
檸檬和茉莉,一強一弱,夾在唐延的世界里,一旦選擇,勝負已出。如果我沉不住氣,以一敵二,強弱聯合,我是必輸無疑的。只有先瓦解一個,我才是強的那一個。
她們只知道我是小果醫生,她們不知道,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唐延的未婚妻。
檸檬說得對,唐延可以腳踩三隻船,可以仔細地選擇,可是,我和她們一樣,那麼深地愛着他,我只能自救,讓唐延只肯踩我這隻船。我不想讓自己也腫着眼睛,因為我知道,我是找不到人可以哭訴的。尤其是,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再也不出現在診所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