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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玫瑰手留香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認識關晉是在我酒醉后。準確地說,那不應該叫做認識,因為第二天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了,只依稀記得關晉這個名字。

  那天是我生日。我從小到大過了許多生日,只有這一次,最傷感。因為這個生日里,少了孟揚。

  孟揚和我戀愛了三年零七個月,他走後,我才知道了什麼叫做空虛。這段時間裡,我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給孟揚打越洋電話。可前幾天,他突然在電話里的態度變了許多,讓我倍感緊張。果然,在我生日前兩天,他提出了分手。男人啊男人,為何這樣容易變心 我失魂落魄,哪還有心情過生日 可我的朋友很多,他們依然還要給我張羅。他們不知道孟揚已和我分手,嚷嚷着說孟揚到了駐英國大使館工作,我以後就是大使夫人了,他們逼着我這個“大使夫人”將生日宴會開在本城最豪華的西餐廳。

  畢竟是在外面混的,我強打精神作了安排。錢我不在乎,但面子這玩藝,越是有的人越講究,我不能讓他們這麼快就知道孟揚甩了我,我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將孟揚“甩”了。所以現在我必須還要掩蓋真相。我到花店為自己訂了花,又以孟揚的名義寫了肉麻的卡片,交代店裡的小姑娘,到時一定要送到。然後我又找到一家公話亭,給了守店的大媽10塊錢,要她在規定的時間撥通我的電話,一定要響鈴五下再掛機。

  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本來我很能喝,我經常出席老爸的各種酒宴,灌倒過無數很爺們的爺們,可今晚我卻把我自己灌醉了。因為再沒有人來管我了,我高興啊,沒人管的人真自由啊,孟揚他再也不管我了!朦朦朧朧間,手機響了。同伴說快接啊,肯定是孟揚打來的。說完還嘻嘻地笑。我說,數五下,數五下我再接。

  當五聲鈴響過後,我正準備對着空話筒說一些自我麻醉的肉麻話時,我清晰地聽見了孟揚的聲音。是的,是孟揚的聲音!是他從歐洲某個角落傳過來的聲音!他祝我生日快樂,還說要我少喝酒。見我沒吱聲,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什麼意思 他甩了我還要可憐我 我獃獃地拿着電話,環視了一下我的朋友們,他們也正靜靜地看着我。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收線,我儘可能平靜地對着電話說:“孟揚,我再給你說一遍,你求我也沒用,這不是求不求的事——今天當著大家的面,我再對你說一次,我們分手了!以後你再也不要來找我了!”說著我立刻收了線。

  不用看,我也能感覺到大家驚訝的表情。我端起滿滿一杯酒,狠狠灌下肚去,眼淚卻不爭氣地滑落下來。當我趴在桌子上狂吐時,我聽見有個男人的聲音在包廂找我,然後又聽見大家一片竊竊私語。我緩緩抬起頭,卻發覺頭重得要命。恍惚中,突然看見孟揚捧着一大把玫瑰花站在我面前。我瘋了一般衝過去,一把扯掉他手上的玫瑰,拳頭正揍在他鼻子上。大家慌忙將我拉開,孟揚愣在那兒一句話也沒說。我跳着腳高叫道:“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不愛你了嗎 你還來求我幹什麼 你走開啦——”

  有人告訴我打錯了,他不是孟揚。我晃晃頭,他的臉在我眼中重重疊疊。我說,“你、你不是孟揚 那、那你他媽的是、是誰 ”

  他擦了一下鼻子里的血,說:“我是關晉。”

  這個花店送花的小子就這樣闖進了我的生活。

  我實在想不透老天爺為什麼要和我開這種玩笑 因為,關晉長得實在太像孟揚了,特別是眉眼,有時我簡直懷疑他倆就是雙胞胎。當然,仔細區分,他倆還是不同的。孟揚渾身透着貴族的高貴氣質,說話的聲音更渾厚,笑容更迷人。而關晉則顯得有些獃頭獃腦。

  可我卻不可抑制地經常有意無意間來到關晉的花店,這兒瞄瞄那兒弄弄,然後買些莫名其妙的花走出去。時間不長,我的房間里就被各種奇花異草佔據了。望着它們,我從心底里感到好笑,我這是在幹嗎 難道我愛上這個小子了嗎 不可能。如果我真的把他當作孟揚的替身,那我可真的危險了。

  一個星期下來,我都控制自己不去關晉那兒,哪怕是有事去那條街我也繞得遠遠的,經驗告訴我,很多事情其實蒙頭睡一覺就忘記了。

  那天,我一個人在酒店吃飯,恰好看見關晉從裡面出來。他可能剛乾完活,也看見我了,禮貌地笑笑。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要請他吃飯。他顯得很局促,我說:“其實早該請你吃頓飯了,那天我喝多了,應該向你賠罪的。”

  關晉的話不多,只是坐在對面陪着我吃飯,像個乖乖的大男孩。我和他稍熟了一點后就逗他,問他有女朋友了嗎,他的臉就紅了,說還沒有。我說我給你介紹一個好不好,他的臉就更紅了,不敢看我。

  關晉是剛從農村來的,先在工地打工,後來才在花店干。聽了介紹,我已經絲毫不懷疑他是不是和孟揚有某種關係了。這時,酒店大廳的燈光突然暗下來,在輕柔的音樂聲響起來后,一位女主持人走了出來。原來,今天是該酒店九周年店慶。

  在店慶活動中有個小遊戲,要求客人們一男一女配對,只能用臉將一隻只氣球運送到指定地點,在規定時間內誰運送得多誰獲勝,酒店將提供大獎。

  我和關晉配對。關晉興奮得像個孩子,可我們的配合併不理想,氣球老是不聽話地從我們眼前滑開,我們不管變換臉上的哪個部位來夾氣球總是不得要領,弄得大家都面紅耳赤,底下的觀眾也笑聲掌聲不斷。

  看來別的配對選手大概和我們也一樣,指定地點的氣球寥寥無幾,於是女主持人提示大家,規則並沒有規定運送到指定地點的氣球一定要是完整的。她的提示我一聽就明白了,她是要我們乾脆用牙齒咬破氣球,這樣會快許多。

  當氣球再次滑落時,我看了一眼關晉,這個笨蛋竟然傻傻地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迅速用雙手扳住關晉的腦袋,要主持人再上氣球。當我用雙手扶着關晉的臉頰用力擠壓隔在我們之間的氣球時,我明顯感覺他的臉都僵硬了。

  隨着“叭”地一聲爆響,我的雙唇狠狠吻在關晉的唇上。我的眼睛一直是睜着的,我看見他的眼睛卻閉住了,輕輕抖動着。就這樣我們一直完成了八個氣球,獲取了這個遊戲的勝利。酒店給我們的大獎,是免費提供一天的套房服務。

  站在套房裡,我微笑着對關晉說:“開心吧 這是我們贏來的,你大概從來還沒住過這樣的房間吧 那現在房間就屬於你了,你慢慢享受。”

  在我拉開房門的那一瞬,我聽見關晉在身後輕輕說:“其實你長得真的很像、像我們村的二妞——”

  以後很長時間我再也沒見着關晉,我去了上海。一年後,家裡人給我介紹了一個留美博士,我各方面衡量后,決定嫁給他。婚禮當然得在家鄉辦。回來后,忙這忙那,我的頭整天都是暈的。這一天,我突然想起了關晉,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那家花店 反正婚禮那天要訂花的,於是我要老公陪着我去那家花店看看。

  剛一下車,關晉就看見我們了,趕忙殷勤地跑過來和我們打招呼,領着我們到處轉轉,介紹這推薦那,一副生意人的精明樣,看來他也變了不少。老公很滿意,我們就在這裡訂了花。

  婚禮那天很熱鬧,我和老公挨個敬酒,一圈下來他就不行了,我把他扶到一邊去休息。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躲在角落裡看我。天哪!是孟揚!

  我慢慢敬酒敬到他那一桌,故意裝出才看到他的樣子,問:“是你呀 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啊 不行不行,罰酒三杯!”孟揚尷尬地笑了笑,說:“我早回來了——還沒祝福你呢,你今天,真漂亮!”說著自個兒喝了三杯。我心裡一陣酸楚,調過頭就要走,這時老公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了,他看見孟揚,拍一拍他的肩,稱讚他的花籃很好。顯然老公把孟揚當關晉了。

  我把醉得東倒西歪的老公又要往休息間里扶,猛聽得腳邊“哐當”一響,像是碰倒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孟揚正在撿身邊的一支拐杖。我腦子“嗡”地一下,再看,見孟揚的左腿下半截是空蕩蕩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去看孟揚的眼睛,但孟揚根本沒看我,而是低頭在輕輕拂去拐杖上的灰塵。

  我心裡一陣發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我還能說什麼呢 其實人人都在為著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心活着。不可說,不可說,說出來的,都是美麗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