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半年前,章日華和鍾愛雲經過兩載苦戀,終於走進婚姻的殿堂。因為兩人都是大齡青年,所以特別珍惜來之不易的愛情,婚後更是恩愛有加,如膠似漆。
章日華在一家公司任業務主管,經常外出奔波,但他從不在外過夜,總是抓緊時間,在辦完業務后,就匆匆趕回家陪伴妻子。鍾愛雲打心底里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天,章日華因急辦一件業務,到鄰市出差,待到一切辦妥,天已擦黑。章日華心急火燎趕到火車站買車票。就在這時,鍾愛雲打來手機問:“怎麼還不回來啊 ”章日華回答:“快了,離開車還有一個鐘頭,最多兩個小時就能到家。”妻子有點不悅地說:“你就不能打個車嗎 最多30分鐘。別省錢,我好想你啊!”章日華想想也對,就退了車票,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往家趕。
可哪裡想到,就在進入市區拐彎處,出租車猛地撞向護欄,車子翻了三個跟斗,墜下路底。章日華被急送醫院搶救,可因傷及要害,不治身亡。
鍾愛雲驚聞噩耗,猶如五雷轟頂,她趕到醫院,撲到丈夫身上,撕心裂肺哭叫:“都怪我啊!要是乘火車回來就沒事啦!是我害了你啊!”待到冷靜下來,醫院徵詢意見,遺體如何處理,鍾愛雲嗚咽着說:“日華是個充滿愛心的人,就遵照他生前的願望,將遺體捐贈給醫療機構……”
二
一年之後,鍾愛雲漸漸恢復平靜,可她依然懷念着丈夫,時時想着日華體貼入微的照料,刻刻念着他的音容笑貌。她無法擺脫對愛人的思念。房裡的一牆一角,都讓地觸景生情,這時父親又病危住院了,鍾愛雲決定搬回父母家暫住。
當搬家結束后,一個搬運工對鍾愛雲說:“剛才你離開時,有一位男子送來一本書,要我代交給你。”鍾愛雲疑惑地接過一個大信封,回到房間打開一看,驚呆了!裡面是2萬元現金和一張20萬的存單。
正在鍾愛雲發愣時,電話鈴響了,她連忙接聽。話筒中傳來一個男中音,說:“書收到了嗎 ”鍾愛雲忙問:“你是誰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送我這麼多錢 ”男中音回答:“我是你丈大的好朋友,他曾經幫了我大忙,所以……”鍾愛雲搶過話頭:“不,我不能收這不明不白的錢!”男中音呵呵一笑,說:“我們什麼時候見個面 ”
當天晚上,鍾愛雲如約來到一家餐廳的小包廂。她剛踏進門,一位臉色紅潤的年輕男子迎了上來,問:“你是鍾愛雲 ”鍾愛雲望着這位年紀只不過三十模樣的英俊男子,點了點頭。兩人坐定,男子先自我介紹,說他叫文少秋,是日華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在一件性命攸關的事上日華有恩於他,所以想幫鍾愛雲度過目前的困境。鍾愛雲聽畢,緊皺雙眉,想了一會對文少秋說:“你是報恩 還是憐憫我 不過我告訴你,雖然我需要錢,但不想無緣無故接受這筆巨款,何況日華從沒有說起過你這個朋友,至少你應該告訴我日華幫了你什麼大忙 ”文少秋聽着,眼睛里閃着淚花,欲言又止。許久,他緩緩說:“那這樣吧,這錢就算借給你。”鍾愛雲看着文少秋真誠的眼神,思索良久,終於感激地點了點頭。
文少秋笑了,笑得很燦爛。兩人閑聊一會斤,正要分手,他忽然露出企求眼神,對鍾愛雲說,能不能送他一件日華的遺物,留作永遠紀念。鍾愛雲略為思忖后,從包里摸出一塊手錶,遞上,說:“這表雖不值錢,但是日華生前鍾愛之物,送給你,請好好保管。”文少秋接過手錶,欣慰一笑,口中喃喃說一句:“你應該走出悲痛的陰影。”
三
自此,兩人來往頻繁,每個星期都要見一次面。鍾愛雲漸漸感到文少秋不但對自己體貼有加,更讓她吃驚的是,文少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酷似丈夫,她似乎在少秋身上找到了日華的影子。正所謂日久生情,鍾愛雲在文少秋的勸慰下,逐漸擺脫了籠罩在心頭的傷悲,又燃起了對愛的渴望。
可令人奇怪的是,文少秋從不談及日華幫過他什麼大忙,而且時不時露出憂傷的神色。終於有一次,鍾愛雲忍不住轉彎抹角問文少秋: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什麼至今沒有結婚成家 ”文少秋聞言,略微一怔,搖搖頭,嘆口氣,緩緩說出原委。文少秋雙親早亡,他靠着父母留下的巨額遺產,拉扯着妹妹麗秀辛苦度日,原來麗秀自小患有智障,整天說傻話做傻事,無奈之餘,少秋只能與之日夜相伴看護,慢慢地麗秀養成了依賴哥哥的習慣,而少秋自己由於過度操勞,身患嚴重心臟病,所以至今不敢談婚論娶。文少秋說到這裡,眼淚汪汪,輕輕喃語:“我何尚不想得到愛情的滋潤,唉……”
鍾愛雲聽得唏噓,沉默着似在思忖什麼。許久,鍾愛雲忽然臉漲得緋紅,輕輕對少秋說,“也許成個家,有人幫你照料妹妹,你的身體會好起來的。”文少秋一愣,抬起頭,雙目發光,鍾愛雲的話再明白不過了。
他突然立起身,緊握鍾愛雲的手,十分激動地說:“愛雲,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可我一直不敢啟口,愛雲,你就嫁給我吧!”
鍾愛雲連忙解釋,說:“少秋,你誤會了,我是希望……你找個賢妻,減輕負擔,可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再說,再說……”鍾愛雲欲言又止。而文少秋聞言,連忙追問:你想說什麼 ”鍾愛雲抽過被握的手,臉色一變,正色問:“你到底是誰 我已打聽過,你喜歡賭博,而我丈夫最痛恨賭博惡習,他決不會有你這樣的朋友!”文少秋愣住了,他羞紅了臉,嚅嚅說:“實話告訴你,我確實不是日華的朋友,而且素不相識;我是嗜好賭博,可為的是尋求刺激,排憂解愁,我可以發誓,從今後再也不賭。愛雲,我是真心喜歡你。”
鍾愛雲用疑惑的眼光緊盯對方,兩人四目相對,文少秋突然情緒激動,猛地拉開襯衣,指着胸口一條刀縫,說:“愛雲,我的胸腔里裝着日華的心臟,是他挽救了我的生命,他對我恩重如山啊!所以,我要用一生的真心愛你,報答日華的恩情。”
鍾愛雲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丈夫捐贈的心臟在少秋的身上跳動,更沒料到文少秋喜歡她竟出自如此動機。鍾愛雲想起了丈夫,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嘴唇發抖,久久說不出話來。文少秋以為鍾愛雲不相信,所以又說:“我講的都是真話,是一位做醫生的朋友悄悄告訴我的。”鍾愛雲搖搖頭,又點點頭。文少秋緊接着又問:“愛雲,你,願意嫁給我嗎 ”
鍾愛雲抹一抹眼淚,目光直視少秋,緩緩說:“本來,我確實很喜歡你,你對我體貼入微的關懷,讓我感動,猶如在黑暗中看到了愛的火花,我多麼希望身邊有個好男人陪伴一生。當得知你迷戀賭博,我甚至想,人無完人,愛情能使你改掉惡習,可我心中常有疑惑,一個陌生人為什麼無緣無故幫助我、深愛我。今天我終於明白了。少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心臟只不過是身體的一部分,是一塊肌肉,它並不能作為愛的理由,真正的愛情更不是用心可以代替的。”
鍾愛雲說畢,瞥了少秋一眼,旋過身匆匆離去。文少秋愣愣地望着愛雲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四
鍾愛雲自離開文少秋後,腦海中老是揮不去他的身影。她不由得對自己說的話後悔起來:起先文少秋是為了報恩幫助我,可後來確實是深深地愛上了我,可我卻傷了他的心。
那天晚上,鍾愛雲躺在床上又想起了文少秋,不禁潸然淚下。正在這時,突然手機鈴響,鍾愛雲一看是文少秋來電,心“怦怦”直跳。連忙接聽。手機里傳來少秋的男中音,他憂傷地問,“愛雲,你好嗎 我天天想你,夜夜思你……”話未了,愛雲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文少秋急了,連忙解釋,說:“是不是打擾你了 愛雲,我很想念你,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麼過的。愛雲,請原諒我說錯話,我並不為報恩,我是真的喜歡你……”鍾愛雲聽到這裡,打斷對方話頭,柔聲輕語:“少秋,別說了。”
沉默一會後,文少華忽然囁嚅問:“愛雲,這個星期五是我的生日,你能、能到我家來嗎 我們一起過個愉快的周末。”鍾愛雲笑出聲,一口答應。
周末,鍾愛雲精心打扮一番,手捧一束鮮花,找到文少秋住所。這是一幢三層高的獨門樓房。奇怪的是,鍾愛雲在門口打了個電話,可沒有人接聽,她只得輕輕推門,門卻虛掩着,鍾愛雲躡手躡腳走進屋,來到大客廳。突然,眼前的情景讓她大吃一驚!只見客廳內杯盤狼藉,似乎有人在這裡廝打過,而文少秋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鍾愛雲情知有異,連忙撥打急救電話,很快救護車趕到,將文少秋抬上急救車。鍾愛雲正想隨車而行,可突然想到怎麼沒看見他妹妹文麗秀 鍾愛雲跟醫生打了個招呼,回到樓房裡找麗秀,可遍尋不着,她情急之下,跑到樓頂。猛然在水箱邊發現了一個蜷縮着混身發抖的胖女孩。愛雲邊問:“你是麗秀 ,邊走過去。哪知麗秀驚得跳起來,點點頭,連說:“你別過來。”爰雲停住腳步,又問:“你哥哥怎麼啦 ”麗秀語無倫次:“他說今天老婆要來……他不要我了……我和他打架……”鍾愛雲見狀,安慰說:“麗秀,別怕,來,過來。”哪料到,文麗秀急速後退,竟然一失足從樓頂墜下。鍾愛雲奔過去,向下一望,只見麗秀躺在地上,鮮血從頭顱里汩汩流出。鍾愛雲再次拔打急救電話……
醫生告訴鍾愛雲,文少秋因再植心臟排異,義加上強烈刺激,很難挽救生命,而文麗秀因顱骨粉碎,已經停止了呼吸。
五
鍾愛雲大病一場,足足卧床兩個月。
那天,是鍾愛雲的生日。她父母親在家中舉辦了一個生日慶祝晚會,那晚,來了許多親朋好友,紛紛向她祝賀生日快樂,每人都送了賀禮。鍾愛雲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在切蛋糕時,愛雲的父親說:“慢,我還沒有給女兒送禮物呢。放在我房裡,你一定會喜歡的。”
鍾愛雲疑惑,慢慢走到房前,輕輕推開房門。她抬頭一看,驚呆了!眼前站着的竟是手捧鮮花的文少秋!
文少秋笑着送上鮮花,祝鍾愛雲生日快樂。他說:“愛雲,日華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而你讓我再次重生,醫生採納了你的建議,將妹妹的心臟移植給我,否則我們倆都得離開人世,謝謝你以妻子的身份簽了字,抱歉的是,兩個月的封閉治療讓你擔驚受怕……”
鍾愛雲熱淚盈眶,撲上前,與文少秋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