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北極星送給你,當你再流浪的時候,它會為你指引回家的路。
——題記
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6歲的時候,我就被騙我要給我買棒棒糖的媽媽扔在了孤兒院,留給我的,只有一個布做的小鳥。後來,我被很多人家領養過,可他們的孩子卻全都先後因病夭折,我也就一次次地被趕出了家門。
那是一個寒冬的下午,我住的林家的小姐姐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去了天堂,一向和顏悅色的叔叔阿姨一下子像換了一個人,他們說領養我完全是為了讓林吟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光不寂寞,現在他們不需要我了,請我離開。我看着他們冷若冰霜的臉,什麼也沒說,拿着我的布小鳥離開了那個不屬於我的家。
徘徊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卻不能給我溫暖的感覺。我低着頭沉默不語,不知不覺中我又來到了孤兒院的門口。這時已經是傍晚了,天空飄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寒風颳得臉頰生疼。但我卻已不願再走進那扇大門,我知道,孤兒院里的人都已經厭倦我了。我靠着圍牆坐下,把頭深埋進懷裡,我可以聽見淚水滴落在雪地上的聲音,那麼孤獨。天越來越冷了,我甚至想,明天人們就能看到現實生活中的賣火柴的小女孩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一陣腳步聲漸行漸近,然後有一隻手輕輕拍掉了落在我頭上的雪花。我抬起頭,看見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男孩,他有着清澈的眼睛,卻有着和我一樣憂鬱的氣質。
他問我,小妹妹,你是孤兒院的嗎?我點點頭,他又說,我叫安澗清,你叫什麼名字?我苦笑了一下,在雪地上畫了一隻小鳥,然後說,我沒有名字,我是一隻沒人要的流浪鳥。他說,不會的,你不會再流浪了,我媽媽正準備領養個小妹妹給我做伴呢,要不你到我家去好不好?我說好。他跑開了,不一會兒,他拉着他的媽媽來了。就這樣,10歲的我住進了安家,我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安澗澈。
安叔叔和安阿姨對我很好,甚至比對安澗清還好。他們說我就像上帝派來的天使,讓安澗清的心靈不再寂寞。有時候,安澗清就會扯住我的小辮子,說安澗澈你不要搶走我的父愛母愛啊,我嘟嘟嘴說我就要,然後我們一起大笑。
我們漸漸長大,一天晚上,安澗清聽完了我從小到大的故事,驚訝地張了張嘴,然後把我拉到陽台上,指着北邊天空最亮的那顆星星說,我把北極星送給你,當你再流浪的時候,它會為你指引回家的路。我看着他堅定的目光,忽然有了一種溫暖的感覺。
從此以後,每當我有什麼心事的時候,我總會跑到陽台上,把心事全都告訴北極星,然後心情便會釋然。
時光飛逝,17歲的安澗清長大了,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寂寞的孩子了,優秀的他,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成了很多女生暗戀的對象。我承認我也喜歡他,可是平凡的我又怎麼配得上優秀的他呢,只要每天能陪在他身邊我就知足了。
校花夏沐璇喜歡校草安澗清,這我是知道的,所以當一天下午夏沐璇來找我幫忙給安澗清一封信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我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對夏沐璇說你放心,我會幫你的。然後我看見夏沐璇對我微笑,眼神里滿是喜悅。
晚上我把那封信交給了安澗清,他微笑着看完了信,之後放下了手中的漫畫,回到了房間。等他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天藍色的信封,我知道那是給夏沐璇的回信。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給喜歡他的女生回信。
你一定要給夏沐璇回信嗎 我的眼睛盯着他手中的信封,柔和的顏色在此刻看起來卻那麼刺眼。
當然要啊,他顯然沒有聽出我的話中濃濃的醋意,拍拍我的頭,露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如果我不回信的話,會失去我的幸福哦。
哦?是嗎?我轉過身去,不讓他看到我的憂傷。
晚上,我淚流滿面地向北極星訴說心事,王子終究是屬於公主的吧,而王子身邊的我,只不過是一個沒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12月初,是市籃球聯賽的日子,我因為手錶慢了半個小時,去的時候已經是中場休息了。體育館里一片嘈雜,我推開擁擠的人群,遠遠地看見了正在和教練說話的安澗清。他穿着紅白相間的球服,抱着籃球,微微喘着氣,汗珠不時沿着他的臉頰滑下,我知道,他剛剛一定打得很賣力。
安……我話才剛出口,就硬生生地把它咽了下去。我看見了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的畫面,穿得像個天使一樣的夏沐璇正微笑地遞給安澗清一瓶可樂,還親昵地對着他的耳朵在說些什麼。
我的心一下子像掉進了南極的冰層中,凍得支離破碎。我沒有去打擾他們,因為我知道,在他們的世界中,我不過是個局外人。我不顧一切地往回跑,試圖讓寒冷的風拭乾我的淚。
後來,我沒有回家,王子的身邊已有公主陪伴了,我這隻曾經的流浪鳥也該去過屬於我的流浪生活了吧。彷徨在十字街頭,我的心冰冷地亦如7年前的那個冬天。我走到曾經那樣熟悉的孤兒院,倚着牆,仰望着漸漸飄起雪花的天空。一切都像是7年前的翻版,只是,再也不會有一個有着清澈眼睛和憂鬱氣質的男孩對我說“你不會再流浪了”。
在我離開的第三天,夏沐璇找到了我。她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使我看不清她的眼神。
跟我回去!她一見到我,就拉着我的手往回走。我驚異地發現她的手比我的還冰涼。
我冷冷地甩掉了她的手,用頹廢的眼神看着她,你管我幹嘛,安澗清他……啪,我話還沒說完,一個耳光就重重地刷了過來,然後我看見夏沐璇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雪地上,孤獨地融化掉。安澗澈,你這個傻瓜!夏沐璇含着眼淚咆哮着。你知不知道,你徹夜不歸之後,安澗清有多着急,後來他打電話跟我說叫我幫他一起找。我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你,忽然他說了一句“我知道她在哪了,孤兒院”就急匆匆地跑向孤兒院,結果在過馬路的時候沒注意到迎面駛來的卡車……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倒下去……後來送到醫院時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我的淚水如潮水般湧出,世界彷彿瞬間崩塌。夏沐璇輕輕拭去我的眼淚,用發顫的聲音說,安澗清……他在臨死之前對我說,叫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你……他還要我告訴你一句話……北極星代表的就是他對你的愛,如果你迷失了方向,它會為你指引回家的路……
天空中,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我彷彿看見安澗清乾淨的笑容在雪花中若隱若現……
[後記]
我終究還是留在了安家。安叔叔和安阿姨說他們不怪我,但我卻無法原諒自己。
後來,我知道了安澗清給夏沐璇的回信只不過是告訴她他喜歡的是我,希望她放棄;我也知道了那天在籃球聯賽上,夏沐璇對安澗清說的話只是“打得不錯,繼續加油”。可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安澗清把整個北極星的愛都給了我,讓我不再流浪,而我,卻把幸福弄丟了。
現在,我依然會每晚向北極星訴說心事,我相信,安澗清一定聽得到,他一定會在北極星上對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