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欲說還休終未言,一去決絕何飄然。
獨留老父無限恨,音容依稀在眼前。
二
一別音容兩茫然,思卿倍覺淚眼酸。
三怕道盡心底事,君去令人思聯翩。
三
屈原投水君跳樓, 前仆後繼殉清流。
只惜世道濁且暗,湛湛藍天何處求?
附錄:《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主編徐懷謙昨天8.22下午跳樓自殺不幸去世。這位八九年畢業的北大中文系學生據說患有抑鬱症。
他生前曾說過:他的痛苦是敢想不敢說,敢說不敢寫,敢寫無處發。
徐懷謙《靜默是一種深刻的語言》
寫父愛靜默常常引起人的出世之思,這是無足奇怪的,因為人們的世俗生活是如此喧囂,屬於他們的靜默時刻是如此短暫,所以當靜默來臨,當然渴望超脫。
但這並不是說,靜默之中缺少入世的情懷,相反,有的時候,靜默就是深深的牽挂。
我進城二十多年了,性格比以前開朗了許多,可是每次回到農村老家,與父親相對而坐,還是找不到什麼話題。
“工作忙嗎 ”“還行。”
“最近出差沒 ” “沒有。”或者:“去了趟上海,待了四五天。”
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我特別想告訴父親城裡的交通有多擁堵,那裡的空氣有多糟,我有多麼想家;特別想告訴他我出差時看到了哪些美景,遇到了哪些怪事,可是見到父親黑瘦的面孔,便把這些話又咽了回去。我覺得這些生活離他太遙遠,告訴他,反而會打破他內心的平衡。
父親的臉色確乎又黑了不少。聽姐說,因為我和弟弟不在身邊,父親百無聊賴,便和二三老友約着天天去河邊釣魚。父親患過動脈血栓,久坐釣魚顯然是不利於健康的,但我無法阻止他,因為我知道父親釣的不是魚,是寂寞。
其實,父親有很多話想對我說。有一次出差,我順路回家小住數日。我睡在伯伯的炕上——伯伯因為身體殘疾獨身一輩子,按政策他可以搬到鎮里的敬老院去住,享受吃“五保”,但父親擔心那種生活太孤單,一直拒絕伯伯離家獨住,就這樣,伯伯一直和我們一家人和諧地生活在一起。因為從小我就和伯伯在一盤炕上睡,所以我和伯伯的交流遠比和父親的交流來得多,來得自然。這天晚上,伯伯和我聊了很多,從村裡張三的病說到李家的黃牛,伯伯恨不得把半年來村裡的大事小情都跟我絮叨一遍。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父親說,你們倆昨晚可真能聊,我兩點起夜的時候聽見你們還在說話呢。
聽得出,父親有一點嫉妒的意思。
在家待的最後一個晚上,吃完飯,父親就出去串門了,而我因為連日勞頓,睡得比較早。父親回家時,我已進入夢鄉了。後來聽伯伯說,那天晚上,父親回來想和我說說話,推門進了我們屋,發現我已經睡熟了,就沒讓伯伯開燈,他獨自坐在我身旁,靜靜地看了我很久。伯伯說,你爸的目光在你的臉上停了很久,他擔心你平常用腦太多,營養跟不上;更擔心你一人在外,受了委屈無處訴。
聽了伯伯的轉述,我淚流滿面。
我知道,中國絕大多數父親的愛都是如此深沉、壓抑甚至扭曲的。每每看西方電影,見人家父子之間直接說“爸爸,我愛你”、“孩子,我也愛你”,總讓我羨慕不已;見人家的孩子可以不叫爸爸而以“查理”或“約翰”相稱,也讓我對他們的平等關係敬重三分。
可是,我和父親之間的愛是靜默的,它深深埋在我們彼此的心中。隨着年齡的增加,我越來越覺得有一些愛是需要及時表達的,雖然我說不出“爸爸,我愛你”,但我要讓父親知道,我渴望與他溝通,我願意與他溝通,我們可以是無話不談的哥們,可以是平等交流的父子。
靜默是一種深刻的語言,沒錯;但我想告訴更多的朋友:要讓愛不只在靜默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