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壟上走過,壟上滿目秋色。
出了校門,約一里許,便是南山。山上有一種小野菊,每年月過中秋,這種小菊便漸次開放,花色金黃,芳香馥郁,無論平地,抑或山尖,無限風光,盡為其占。每當開花時節,總忘不了約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擇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共上南山,去欣賞美麗的山菊。
如同往年一樣,今年中秋剛過,便又想起該是去欣賞山菊的時候了。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是我一個人去的。“十一”長假前,我曾獨自一人,前往南山,拾級而上,沿途所見山菊,遍生山坡溝畔,大多密影橫斜,滿是花蕾。珍珠般的寒苞,簇生枝頭,個個玉唇緊閉,大有因花期未至而不願讓人睹其芳容的意思。即便偶有綻放,看去寥如星點。
“十一”過後,再來看時,已見另一番景緻。她們此處一叢,那兒一簇,千枝萬枝,朵朵怒放,蕊寒香冷,抱香枝頭,雖說不是漫山,但卻稱得上是遍野了。
曾記得小時候學過老舍先生的一篇美文——《養花》。先生在此文開頭便寫道:“我愛花,所以愛養花”。其實大多數愛花的人都愛養花。養花是因為愛花,養花是為了賞花。家養花卉多數為溫室之花,其色香形神皆不可與“寂寞開無主”的山野花卉相媲美。
山菊是有着濃烈香味的。只要開花,還未近前,遠遠便可聞到山菊花飄來的縷縷幽香。步入花叢,低頭弄花,用手輕撫花瓣,香味遍繞手掌,久久揮之不去!偶爾一不小心,又將花香抖落,濺得滿身都是,只有這時你才能真正體會到“有暗香盈袖”、“弄花香滿衣”兩句的妙處了。
山野小菊並不絢麗,也不多彩,她的顏色幾乎全是黃色的。這種黃色是純黃的,絕無雜色,又是極濃極濃的,濃得颯颯西風吹不散它,濃得綿綿秋雨化不開它。這種黃色渾然天成,這種黃色是原汁原味的,是天然去雕飾的……
山菊是有風骨的。她儘管沒有開在春天,但有着春花的傲氣。至若秋風驟至,秋氣蕭烈,隨之霜露既降,繼而木葉盡脫,原本怒放的山菊,不經枯萎,即盡零落,由青春而死亡,由美麗而消遁,沒有依戀,更無遺憾,抱着化作春泥更護花的悲壯,舍枝而去,歸於泥土。這就是山菊的風骨。
山菊開花秉承了幾千年前她的祖先的秉性,一直亘古不變,開在深秋,這時雖然沒有留戀戲蝶,與之為伴,但她卻絲毫沒有更改花期的意思。黃巢對此深有嘆焉,於是他發誓說:“他日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青帝”是傳說中掌管百花的天神,黃巢倒是確有其人,但他畢竟不是青帝,也沒有成為青帝,因此,他也就不可能讓菊花與桃花開在一處了。春花秋實,春天是百花的世界,秋天是碩果的王國。到了深秋,群芳過盡,獨有山菊爭奇鬥妍,她以其熱烈,憑其奔放為已經蕭瑟的深秋增添了一片盎然。真怪黃巢多事,為什麼一定要讓菊花與桃花一處開呢?幸虧黃巢沒能成為青帝,否則,每年的秋天將會失卻太多的美麗。
欣賞山菊更多的是尋覓一種愉悅的心情。單單地去花園看花,和在那曠野之中,秋山秋水之間去看山菊花感受是不同的,心中所產生的境界也迥然不同。名為看菊,實是感受大自然的恩賜。既來看菊,難免激發看花人的情懷,於是,敢動拙筆,有詩一首:
時維九月露沾裳,秋思一片任悠揚。
孤身暗生登高意,欲采山菊過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