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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英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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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貴州古鎮擁有別樣的清靜細緻,不似大都市喧囂繁雜,倘若用一個形象的比喻,那大都市像一部氣勢磅礴的交響樂讓人心潮澎湃,貴州古鎮就如一首清新淡雅的絲竹之音令人沉醉。寨英、青岩、鎮遠、丙安、隆里是貴州的,也是中國的;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

  它們擁有共同的文化底蘊,而又姚黃魏紫,各異其趣:青岩像中國刺繡,精緻繁複,色調多元;鎮遠則清風朗月,素麵朝天;丙安彰顯漠漠輕寒、一簾幽夢式的迷濛淡遠之色;也透着西洋水彩畫的亮麗明媚,色調偏綠;寨英則黑白相間,如同一幅寫意、工筆、潑墨兼而有之的文人水墨畫,於綿密中見大氣象。

  碧藍成帶的河水呈半弧而去,將古鎮明顯分為一半青山一半城,城環山而築,錯落在梯度極緩的山溝間,磚房瓦舍、高樓平屋和諧共處,街道依山而走,街樹隨街而行。

  偶爾間水鳥相互嬉戲,似追逐,似纏綿,似愛戀。自由的魚躥來躥去,有時游弋到我的腳底,蹭幾下,而後調皮地走開。崇山峻岭,高高低低,或肥沃或清瘦,猶如一張張驚奇的面孔在注視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山澗夾雜着陣陣薄紗似的霧或輕或重,或淺或濃,或遠或近。船隻激起的水花飄灑在臉上、身上、手上,涼的、柔的、濕潤的,好似多情的女子在為愛情流淚,那麼纏綿,那麼悠遠,那麼嫵媚。

  寨英古鎮性格異常溫順,就如羞於表達的樸實純正的村姑,眉宇舉止間卻還是掩飾不住那脈脈的柔情吊腳樓下籠着的一汪幽水,正是她誠摯的情懷;臨河的一扇扇木窗,啟闔之間,納下片片匆匆來去的帆影。古鎮雖窄小,卻並不失平直簡約,一條條幽深的小巷裡弄,一頭勾連着街道,一頭曲曲折折地延伸過去,把整個古鎮引宕得一波三折,有了音樂的節律。

  歲月的刀斧,在滄桑的臉上刻下無法磨滅的痕迹。曾策馬行走的街道,誰一路匆匆而行,帶來神話種種。夾雜的南來北往的過客,來也匆忙,去也匆忙。鐫刻的記憶,在歷史中沉寂。

  這裡的景觀,總是帶着某種奇幻神秘的色彩。晴天,陽光絲絲縷縷,穿透綠意盎然的樹葉和鱗次櫛比的青磚瓦房,將潑墨寫意的光影彩繪在清清爽爽的石板之上:當百靈鳥的鳴囀和原汁原味的山歌帶着野草的芳香和河流的甜潤,若天籟之音從山那邊傳來;雨天,青春流光溢彩的女孩最愛看石板與雨滴熱烈相擁的場面,耐心地傾聽水對街的柔情萬種不忍分離的綿綿情話,在古街霧色蒼茫的背景和流行歌曲的旋律中倚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最吸引人的是著名的福壽宮了,它和緊郊的萬壽宮一樣經過幾百年的風吹雨打,厚實的木門和粗壯的木柱,歪斜的板壁上掛着殘缺的窗群,雕刻精緻的神龕已被煙熏火燎。但這一切卻始終遮掩不住宮殿最初的豪華與氣派,無論從什麼角度看,它都稱得上是古代建築藝術的集大成者。宮殿以四方井為中心,構思精巧、規模宏大,殿內所雕飾或歷史人物,或花蟲鳥獸,從表情到形態,靈動絕倫,栩栩如生。萬壽宮是古鎮現存最大的會館,據說是由段、程、陳、吳等姓氏共同出資,於清康年間修建,同治十三年建成,佔地面積八百四十平方米。由於滄桑巨變,塑造了它的沉默。它靜靜地佇立在朝陽的光照下,讓苔蘚撫慰着它的傷痕,讓風兒撫慰着它的記憶,淡淡地看秋去春來,冷冷地聽雷鳴雨驟。它殘缺的肢體以堅忍毅力支持着,站立着,是要把榮辱永遠保存下來以警醒後人?它沒有說話,可是彷彿又說了很多很多。

  面對這裡的青山綠水,遙想久遠的歲月里那些逐水而居的人們,走進寨英河,走進這片上天賜予的豐饒土地,會帶着怎樣的欣喜和感激之情,伐木山巔,建築沙灣,飲馬清流,泊舟清渚,何等的風光!

  十四世紀初,朱元璋建立的大明帝國恢弘磅礴,氣吞萬里,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西南邊陲苗族人民的反壓迫、反剝削風起雲湧,如火如荼。為了平定苗民的暴動,朱元璋派其六子朱楨,征虜將軍湯和、穎國公傅友德率十萬大軍不遠萬里來到寨英,對梵凈山東麓歷時數年的征戰。

  我想,如果能夠有一個十四世紀的活到現在的人,親口告訴我們當年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該多好啊!明代兵卒被遣送到此,他們又是怎樣聽頗有雁唳而神馳鄉里,對月華而愴然淚下的?他們又是怎樣在周圍殺戮百姓,騰起了漫天烽火的?時間像是潮水那樣喧嘩流過了好些往事我們已經不能一一知道它的細枝末節。現在古巷徘徊,雖然也像前人在別的古城裡盤桓似的,聯想到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唯有鷓鴣飛”一類的詩句,感到明朝已成了歷史,只有古建築穿越時空的隧道而巋然不動。

  我想得太遠了,於是即刻收住韁繩,緩步回到眼前燦爛的現實中來。

  大量軍人如魚似水地湧入,也使一批批商人接踵而至。這樣,寨英既是觸目驚心的軍事基地,又是梵凈山區聞名遐邇的經濟發達重鎮。古屋臨街一面皆為鋪面,四周砌有高出屋頂的風頭牆。鋪面不寬卻進深較長者,有明間及左右兩次間的稱為“桶子屋”;鋪面較寬的為主次兩間者,稱為“印子屋”。“桶子屋”的明間多系六合門,而對長街的鋪櫃稱作“當街鋪櫃”;左右兩次間或設作賬房、或設作過秤、過斗及暫時存放貨物之所。明間的中央稱作藻井,穿過過廳或隔牆才能到達第二藻井。藻井與藻井之間有地下暗溝相通並與主街上的排水溝網連。“印子屋”的主間商號大門、次間一方設置“當街鋪櫃”,往裡依舊是藻井、過廳或隔牆以及地下的排水溝等。

  我彷彿看見月白風清之夜,上百條扎滿彩燈的船隻,在弦樂聲中划行於江河之上,波光流翠,彩燈搖曳,櫓聲咿呀,涌瀉幾十里,顯得清麗、雅緻而壯觀;我彷彿看見各種信息、報告、決斷、指令、契約、銀票都從這裡大進大出,宛若滔滔不絕的寨英河源源不斷地流向四面八方;我彷彿看見那些富有的八大商號的大門前都掛上了紅燈籠,粉紅柔和的燈光在雕花的門楣上,若明若暗,昭示着主人的富有,同時也透徹着幾分高深莫測。早先曾紅極一時的由何老闆開創的“何裕商號”,雖說其後人也非等閑之輩,將原來的商號發展成了三大號口,更名為“何和順”,卻也未能擠身寨英古鎮八大商號之列,可見當年被眾星捧月出來的八大商號該具有怎樣強大的資本實力。

  悠閑漫步在幽深的古街上,不經意間被一位老人請進屋裡。進門處,是一個小花園,栽了清一色的茉莉花,雪白玲瓏的小花朵強韌的掛在深綠色的枝條上,香味四溢。小花園後面有一道側門,是打開着的,望出去就是寬闊的河面。

  房屋是兩房一廳的格局,還算寬敞。廳內擺了幾張木椅,桌上有一台超薄彩電,一縷沁人心脾的梵凈山雲霧茶香,從玲瓏典雅茶几上一盞茶壺中盪溢出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從房門裡面飄出來,衝著我們莞爾一笑,大大方方地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清茶。一會兒,姑娘就走出門去了。

  這位六十開外的老人,一色的漢族服飾,嘴上叼着長長的煙斗,兩眼眯着,神情泰然。而故鄉的印象是否在祖輩的口傳中留在他們的記憶里呢?那一派煙雨朦朧、那一片依在洇洇河畔的樓影,那飛檐翹角的青磚四合院,那盈滿了水的靈柔的絲綢,他還是如夢幻一般地記下來了。老人姓陳,他興奮地呷了一口清香的雲霧茶后,像見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那樣與我們聊起天來。

  他說幾乎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都有它特殊的隨軍文化,用來豐富軍人的精神生活。明朝軍隊的隨軍文化中有一種典型的戲劇,叫做地戲。這是一種帶着面具,以軍事題材為主要內容,以說唱為主要方式的獨特題目。當這一隨軍劇種因為屯軍的緣故來到貴州,就與貴州歷史悠久內涵深遠的儺戲碰撞了。安順平壩的屯堡古鎮的屯軍後代把地戲保持了下來,我們這裡的地戲當時也興起,清末才失傳。倒把花燈、茶燈、舞龍傳承下來了,除此之外,還有唱山歌的習慣,無論老幼都能郎情妹意地唱上一陣。

  也許每一處風景不是詩人吟詠之地便是佛家之地藏,一叢參天古柏,赫然在目!所謂“才必兼乎趣而始於化,情必近乎痴而始於真”的無憾感悟;一個驛站客棧或者被經緯的條條石板街道,狹窄而悠長,所謂“南北阡陌之應酬,交錯縱橫之客往,不怕東來濃艷,就怕西來沾戀也”的悠然遐想;即使這樣,那我就姑且擁有那份眷戀的炊煙,時而穿過心裡的橋洞,時而飄到心境的對岸,取捨得失人類最大痛苦的慾望;也為對岸河邊那又低又寬的石欄,坐着如詩躺着如畫的感慨,靜坐靜躺於一種無生無死無勝無負的無人境界,物我兩忘,苦苦着忍受別人無法忍受的霄壤之別,承受別人無法承受的精神虐待,抑或韌着千劍刺體,萬箭鑽心的歷史負荷,把沉重的文化凡思藉助秀麗的山水幽幽吐出,走出自我個人與風景核心的周旋。

  在文化百園裡的精神領域拓展着其它學科里無法頂替的思想光芒,畢竟有着夢的挪移拖着月光下的鳳尾竹,讓自然的景觀與歷史文化的奇葩,拜訪着一件件語言瑰寶的藝術之尊,笑傲着勇敢犀利的思想和所向披靡的語言,演化成山水是山水的狀元牌坊,或雲小儒是小儒者的類聚;或雲大儒是大儒者的通行證;終久名鎮的背後是建築,名人的背後是人民的文化氣息,為成功的人或物之背後有許多常人不具備優點的申述,儼如胳膊朝內彎,拳頭向外打的意識形態,向你有意無意地表露其中特有的思想內核,品味文人才子,各銜其能的靈性典範;俯視或仰望高貴是高貴者的座右銘,勇敢地屏除假裝集體睿智弱能的浮躁的時代,恬靜地隆起崇尚絕對服從的人性扭曲,為你為我地完美着另一種棲息的山水家園。

  這凝聚着人文的精粹,就是寨英幽幽長長的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