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的四月,江南已迫不及待的展露出她動人的風韻,我和市作協一行人坐上開往江西景德鎮的班車。
景德鎮,伏兮千年的古鎮,熠熠生輝的中國瓷都,千百年來,滲透着一種錚錚的鋼鐵般的品質,默默無言地撐起景德人的精神脊樑,讓人們真切地感悟到她蟄伏千年滄海桑田的靈氣和大氣。
兒時,景德鎮留給我的印象是沒有藍天的,到處是衝天而起林林立立的煙囪,張着大口向天空吐納着造陶的灰燼,工業的發達衍生了一座座現代化的高樓大廈,被譽為母親河的昌江水,隱忍着這個兒女長年累月不斷排泄的污水和拋棄的廢物,一度蒙塵。它砍斷了我對景德鎮記憶的鏈條,怎麼也無法打開來自心靈中對它美好的回憶,也因此,關於吟誦景德鎮的文字鎖在一隙之念里出不來。
“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那時,我似乎只會背這闋詞。
當我們已習慣了開足馬力,一路向前狂奔的時候,還有誰願意駐足凝思,在泛黃的紙頁間,探尋一個城市遠去的背影,解讀 人類亘古綿延、生生不息的密碼?
穀雨詩會,一個濕潤稻香的名字,由江西省首任省長邵式平倡導設立,已成為江西文藝界獨具特色的文化品牌。每年的四月,來自各行各業的詩人、作家放下匆匆的腳步,因文而聚,來歌頌這春滿人間的大好河山。
車在瓷博會廣場停下,一行醒目的標語映入眼帘:“熱忱歡迎百名詩人、作家來到昌南湖參加穀雨詩會!”。
微風吹得遊人醉,四月昌南亦殷勤。佔地550餘畝,水域面積274畝的昌南湖,四周群山懷抱,樹木蔥蘢,重巒疊峰,極具江南水韻的端莊秀麗。昌南湖分南湖、中湖和北湖,綠色掩映在山與水之間,山嵌入水,水映照山,林木蒼翠,詮釋着昌南湖原生態之美。湖內有廊橋,茶坊,古戲台,青花瓷塔等,修竹通幽,花木叢叢,隨處可見石桌、石椅和石凳。
青花是不變的主題。高59米,共11層的青花瓷塔矗立在山之頂,站在塔內,居高臨下,清澈的湖水映着山形樹影,蟲鳴鳥叫相映成趣,日月和湖光對飲,令人稱奇的是,湖中由26萬塊大小瓷片建成的青花瓷龍橫空出世,還有由126個風鈴組成高37米的青花瓷風鈴,在展示自然生態美景之時,將陶瓷元素融入其中,為美麗的昌南湖起到了點晴之筆。該湖管理處的李書記告訴我們,青花塔、青花龍和青花瓷風鈴,將同時申報世界吉尼斯紀錄。
大自然提供的只是素材,唯有人才能把這素材創造成完美的作品。
比起太湖,西湖,昌南湖實在算不了什麼,但她小巧玲瓏,如一隻精雕細琢的盆景,方寸之間有仙境。所有的功名利祿在純凈的湖水面前顯得黯然失色,微不足道,它洗凈了五臟六腑,靈魂也得以凈化。
“我心裡有猛虎在細嗅薔薇。”熙熙攘攘的文人墨客,逶迤在湖中長廊,面對人間芳菲美景,情不自禁吟詩作賦,對景抒懷。
我遁聲尋找這位吟誦英國當代詩人西格夫里-薩松詩句的人,一位穿着暗紅對襟唐裝、頭髮整齊地向後紮成馬尾、年近六旬的詩人,站在三亭橋內,搖頭晃腦、興緻盎然地對湖抒懷。他的穿着,他的髮型,他的姿態,在這一幫附庸風雅的文人騷客中,顯得尤為另類。當文人們爭相拍攝合影留念時,沒帶相機的我,靜靜的站在不遠處傾聽他朗誦着“朦朧”詩。
下午一點半,穀雨詩會頒發詩歌原創獎,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由原創詩全部由作者本人親自朗誦,瓷都新月公司對此進行全程協助,對每首詩根據意境特點配備了恰如其分的音樂,帶給聽眾前所未有的耳目一新的聽覺和視覺享受。“雅興忽來詩作酒,豪情一去醉當歌”,叮咚的輕音樂瀰漫在修長的湖水廊橋上,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瓷都嶄新的美被詩人宣洩得淋漓盡致。
穀雨季節,詩情畫意。詩,使人風華當年,神情激昂,它包容了許多無知和狂妄,凝鍊了歲月深處發自內心的歡笑和憂傷,是記憶中永不枯萎的清澈與明媚。它讓我感到:塵世中的知己,不一定非得是人。
握別文友,作別雲彩,穀雨早,我只憶南湖好。
聽說有座城,陽光很重,話語很輕,人說過的話都會被陽光映到運河、湖水和小溪,當你在那個城生活,喝那裡的水,就能聽到這個城千年歷史上所有的對話、囈語、歌頌和自言自語,以及為了繁殖這個城的歷史,而進行的無數戀愛、盟誓、甜言蜜語。
是你么,景德鎮?
你是誰今生造陶的骨瓷,任紅箋勾勒散去的飄逝?
昔日林立的煙囪早已不見,飄蕩在千年古鎮上空的是清新蔚藍的風,清澈的昌江水用她甘甜的乳汁餵養着一代又一代偉大的兒女。她恰似訪唐的女子,在翰墨飄香的小巷中裊裊着唐代的風情,以青花為背景,取羊毫揮灑一闋古風雅韻。
她的高,在海拔;她的美,在寧靜;她的靈,在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