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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滿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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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滿天星

  夏,陽光熱烈,辦公室陽台上那盆滿天星開了,火紅的小星星花順着細細的藤蔓興高采烈地向上攀伸……。

  快放暑假了,又有一批年輕的學子即將踏上工作崗位,就像這滿天星,帶着憧憬,帶着希望,迎着陽光,走向前方……

  我拿着一隻茶杯,輕輕地搖動着杯中清水,傾鈄杯口,讓水緩緩地淌下,用另一隻手接住一些流淌的水,然後均勻地灑向每朵小花。每次我都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給花澆水,就像我在課堂上認真地答覆同學們提出的每一個疑問一樣。

  剛澆完水的星星花上,滾動着晶瑩的水珠,數十朵火紅的星星花相互顎首致意,煞是玲瓏可愛,那星星點點的紅點綴在嫩綠的植莖上,宛如明亮夜空中的點點繁星,艷麗誘人。看着這盆普通的草花,我就會想起那些已經畢業的學生,那些可愛的已經學會思考的青年。他們多像這火紅的星星花,也像夜空中的星星,開在我的心上,閃爍在我的星空中。

  我是教現代設計方法的,從我口中流出的常是枯燥的數字,令人費解的目標函數,十分頭痛的剛度矩陣。複雜的結構求解,常使同學們望而卻步,為了能讓同學們對這門課感興趣,我常常煞費苦心地把數據溶入最直觀的自然現象,而後又用散文詩一樣的語言進行美妙的闡述。( : )

  一屆又一屆的學生走了,他們帶着對機械設計的熱情奔向了遠方,不知什麼時候起,新來的學生娃起了變化,他們歷盡千辛萬苦邁進了大學校門后,卻並不愛自己所選的機械設計專業,常常日上三竿還在寢室打酣,月亮乏困的時候,還在網上胡游海聊。特別一上這門課,個個聾搭着個腦袋打起了瞌睡。我氣得無語,又感到心酸,終於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上課時,關閉了投影儀,在驚詫的目光中,我平靜地說:“今天,我們不講枯燥的理論,老師想和你們談談,也想知道你們拿到了學位證書後,究竟想幹什麼?!”好一陣子沉默,空氣中能聽到銹花針落地的聲音。好半天,班長站了起來,喃喃地說道:“老師,我們對你沒有意見,只是……只是覺得學這個沒多少意思,有幾個能成為科學家呀,能混個過關就行了。況且畢業后我們絕大多數人都不想搞機械設計,我們想……我們想升官發財。”哈,哈,哈,課堂上一陣哄堂大笑,驚飛了幾隻停在樹梢上的麻雀。

  “很好,你坐下,我想問問“升官發財”的資本是什麼?”

  “哎呦我的媽呀,老師您這都不明白?!只要有文憑,找到好靠山,或者好工作,多吹吹,多拍拍,領導喜歡了,提拔能成問題嗎?!”

  “老師,我大學畢了業,社交平台就不一樣了,不找富豪,找個千萬收入的銀領總有希望吧。”

  ……

  聽着這些匪夷所思的答覆,我的心真是疼極了,這是祖國建設的下一代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理想,沒有抱負?!不能說沒有抱負,只是這些抱負實在是太灰色了。我想說說我們年輕時的理想,但沒有張口,因為現在的年輕人已經看不懂我們那時的所作所為,常常不屑一顧。我緩緩地發聲:“你們羨慕老師嗎?”

  “羨慕!您公費去了十多個國家,這是多美的事兒。”

  “那為什麼我會有這麼好的事兒呢?”

  “是運氣,老師,您運氣好!”

  “不對,是老師人緣好,領導看得起。”

  “老師,是不是您……也很會拍呀?”

  我沒有生氣,慢慢地講起我曾經是如何在近似荒漠的學業基礎上摸爬滾打的,我告訴他們我沒有後台,父母只是千千萬萬個為共和國打天下的普通軍人中的一員,我的好學與我成長的時代有關,雖然它不盡完美,有時還很無情,有時還很瘋狂,它也許沒給我們提供很好的學習機會,但在艱難的歷程中讓年輕的我們知道了:要奮鬥就會有犧牲,要建設就要有知識,有為的青年就必須有過硬的本領,而本領就體現在所從事的工作中。我曾經嚮往文學,但文革使我夢難成真,我是那個時代別人眼中的幸運兒,在上山下鄉的大潮中走進了人人羨慕的航空工廠。我沒有機會選擇專業,卻在工人師傅愛護的目光中愛上了從事的工作,我用年輕人敏捷的思維和特有的幹勁成了一名好女工,又在工人師傅的力薦下成了機械設計專業的工農兵學員。我也很頭痛那些枯燥的數字和公式,是我的老師吳老說:“當你們走出校門時,你們會懷念現在的學習生活。也許你們不能人人都成為專業上的雄鷹,但一定要成為一隻海鷗!有堅定的飛行目標和方向。而能托起飛翔翅膀的,就是這些基礎知識!”

  他的話讓我終身受益。展翅高飛的雄鷹數量肯定比海鷗少,但在現實中,它們都是大自然中一道最壯麗的風景。我不會去批評你們的“升官發財”,但我要說一句,為官如果昏庸貪婪,就一定是禍國殃民!光想不勞而獲,當青春逝去,就一定是兩手空空!老師如果自己不努力學習,認真工作,很多機會是不會眷顧於我的。哪怕我會拍,在牽涉到國家利益時,領導也不敢明目張胆地把一個毫無專業水準的人派出國,起碼在大國企中,現在還不至於敗壞到如此地步。你們現在對腐敗現象恨之入骨,如果有朝一日,你們抱着毫無理想的目標,又沒有真才實學的本領,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了腐敗分子中的一員,當作何感想?!

  靜,靜極了,只有夏天微熱的風穿過敞開的窗戶吹進了教室,沒有人接喳,也沒有人瞌睡,一雙雙年輕的眼睛盯着黑板,看着我,繼而響起一遍掌聲……

  又是一個畢業季了,這一屆令我頭痛的學生也要告別校園了,欣慰的是,我看見了他們在專業基礎上流下了勤奮思考的汗水。謝指導走了過來,交給了我一隻摺疊成飛鳥的信箋,展開精美的信箋,只見學生們在上面寫道:

  老師,不敢和你道別,

  知道沒有地老天荒。

  曾經,我們有過灰色夢想,

  看不清遠方,向懸崖遊走。

  現在,我們也許還有迷茫,

  但知道,海就是海!天就是天!

  懷揣着理想,

  我們試着去做一隻飛翔的海鷗!

  為我們祝福吧,老師,

  越過千山萬水,

  崛起的中華,一定有我們騰飛的身影!

  下面是幾十個學子的簽名。淚水盈出了我的眼睛,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老師感動的呢?!我仔細地撫平摺痕,從滿天星上摘下了兩朵最紅的星星花,和信箋一起壓在了辦公桌的玻璃板下,這是我心中最珍貴的滿天星!

  滿天星開了,鳥兒歡快地飛向天空,我想,我該給花換個大盆了,明年,當夏天的微風吹起時,會有更多漂亮的星星花在陽光下燦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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