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笑低眉,蓮步輕移;水袖輕顫,風韻流轉。你,是從歷史未知的朝代走來的青衣嗎?
幽思深深梨花淡,青衫隱隱意翩然。
千千闕歌,脈脈情愫,你用一袖輕柔,千種風情萬般景緻的演繹着紅塵深處女子的靜美。
——題記
看戲,還要從小時候說起,那時候除了偶爾看場電影外,人們最好的消遣娛樂便是看戲。秦腔,是西北地區的原唱劇種,不管男女老少,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看秦腔,秦腔的演唱高昂激越,優美動聽。小時候隨祖母看戲看的是熱鬧,長大后陪父親看戲看的是心情和台上戲子的精彩演繹。漸漸也看出了戲的眉目和劇情,經過父親的耳傳熏染,我也喜歡上了看戲,除了秦腔也看京劇,尤喜歡青衣。
青衣,是屬於正旦範疇的角色。例如《大登殿》里的王寶釧,《鍘美案》里的秦香蓮,《玉堂春》里的蘇三,《白蛇傳》里的白素貞,《文姬歸漢》里的蔡文姬……
在以前,婦女都比較有道德、知廉恥,穩重安祥,所以在舞台上表演婦女一般的正常姿態,不管坐着、站着,或走路都要求保持穩重的姿態。然而,青衣又不僅僅是我們平常理解的那樣單薄,在舞台上那個“青衣”的藝術形象背後,似乎還有一群女子,一種文化,一段時代,一個夢想……她們豐富的心智,因為男權社會對女性的種種框范而無法表達,然而這種心智卻是不可磨滅的,它逐漸升騰凝聚起來,成為一種“青衣氣質”,籠罩於千年中國女性歷史之上。
青衣,不是天上仙子,而是民間女子,她既是女子的形,也是女子的魂。她們溫良謹順,相夫教子,勤儉持家,支撐着歲月中不足為奇的平淡的日子,她們雖然桃李不言,卻有着細膩柔婉的閨中情愫和綿長如縷的繾綣愁思。如果說男人心中是無限江山的豪情壯志,那麼青衣心中則是點點滴滴過日子的智慧,無論生計有多麼艱辛,她們總是以女子那種柔韌的力量,讓人覺得世間的歲月水遠山長,意思無限,希冀無限。青衣的風情是要人慢慢品味,你乍看她如冰如雪,凜然不可犯,因為那份嫵媚是藏着不肯輕易示人,卻禁得起仔細推敲的。那是一種歷經歲月塵香幽深的有內容的靜美。
前幾天看了一場陝西寶雞秦劇團演出的《大登殿》,王寶釧一出場,身上就帶着十八載的寒窯之苦。做小姐時不嫌貧愛富,信守金諾,是閨中少女的知書達理;十八載守寒窯,矢志忠貞,這就是青衣的堅忍了。生活雖然貧薄,青衣依然不改其端重典雅,當薛平貴謊稱帶來家書時,她還是會為自己的衣衫襤褸掩面一羞,這裡面有着女人的自我尊貴,也有着女人的無奈辛酸,是做女人的可憐可敬;然而受了大煎熬以後,還能夠享得起大富貴,青衣就是有這樣的從容氣度。
青衣少了花旦的活潑俏麗,多了份成熟與雅緻;那份淡定從容、潔凈矜持,任十幾、二十歲的女孩怎樣摹仿也是學不來的。生活中的青衣女子,“猶如清明時節採摘的山茶,經過了採摘烘焙后,將所有的心事都凝在嫩綠油潤的條索深處,只有在烹煮取飲時,才會輕舒眉眼,在杯中有如幽蘭初發,那淡淡的清香會讓你疲憊全消、神清氣爽”。
青衣的苦,是出嫁離家的苦,是生兒育女的苦,是獨守空房的苦,是奉婆養姑的苦,是紅顏漸凋的苦……歸根到底,是千百年來女子心底的苦楚。所以最憐惜青衣的,不是男人,而恰恰是女人自己。
男人看青衣,看的是風月,女人看青衣,能看清楚內心的酸甜痛楚,因為台上的青衣演的不是戲,而是女人的真實生活。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認為青衣所展現的那種古典女性的美符合他們充滿現代意識的駁雜的審美。青衣失去了欣賞他們的人群,但她們依舊執着的堅持和守護着這樣的美。
青衣仍在舞台上挪動蓮步,淺笑低顰,只不過帶上了孤芳自賞的苦澀意味。她們的戲,一半兒演給台底下的觀眾看,一半兒演給自己看。
在青衣的臉上,一嗔,一喜,一笑,一怒,一嬌羞,一傷感,一愛戀,一幽怨,統統是凡塵女子的表情,有煙火氣,有人情味兒。在人世苦澀悠長的漫漫歲月里,因為有了青衣的存在,才有了幾分經營生活的心思。有人想要留住青衣,其實不必。人間所有的女人,若是經過歲月曆練之後,都會成為青衣;所有的男人,數盡紅塵以後,也都會愛上青衣。不懂青衣的男人,等於不懂什麼叫真正的女人。青衣最後的歸宿,就是這些了解到人世滄桑的人們的心。
青衣是夢。是男人的夢,也是女人的夢;是一個人的夢,也是一代人的夢。
生活中,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真正的青衣,真正的青衣,是天生的那種性情,是與生俱來融在骨子裡的那一抹風情。此風情不是風塵女子的風騷,不是青澀女孩的不諳世事。而是從內到外散發著淡雅清香的韻味。她們受寵不驚,柔韌堅毅,質樸溫婉,不卑不亢,用獨有的氣質綻放着歲月深處女子別樣的美麗。
青衣,女子的魂 標籤:做懂孩子的父母